这个小仓库的暗格在那幅双男交颈图上,我把放在旁边的口红对着其中一个白净的男子脖子上一抹,咔嚓一声机关启动。
我拉起罗里的手腕就要往里走。
拉了一下,没拉动,我回头看他。
他就这么坐着看着我。
屋外,已经有了脚步声。
“你又要做什么呢?”我听到他问。
我恍惚了一下,好像看见一片荒芜的沙漠久旱不逢甘霖。
握紧他的手腕,我蹲下看他,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但是没碰他,就这么虚虚停着。
“先进去好么?”我低声哄他。
他还要再说什么,但外面别的房间已经有了开锁声,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拽着他的手腕进了密室。
暗门缓缓关上。
士兵在屋里乒乒乓乓的转了一圈,然后走了。
一模额头,惊了一身冷汗。
转头,又对上一把匕首。
放在了我的脖颈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幽黑的房间,我听到他如是问。
“为了自己抓我立功?”他歪头。
“池小姐对我还真是毫不客气啊…”
“等一下…”我粗喘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他拿匕首的手腕做支撑打断他。
“先别吵……”我捂着发疼的心口费力道。
硬生生的呕出一口血,我慢慢地滑了下去。
……
我昏睡了一天,醒来对着家里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你是说,你去找我,然后碰巧看见我躺在你面前的椅子上?”
“看来不是碰巧。”布兰登探着我的额头叹了口气回我。“你的体内多了缕妖的真气,护住了你的心脉。”
“啊…”我没作反应。
夕阳下的金山被光影分割得美轮美奂,布兰登站在窗前抽了口烟。“七蓝发作时与寻常劳心伤身之样无异,输入真气也只能换几天无恙,你别作妖。”
“老头儿。”我晃荡了下腿,“你这药算是成了吧。”
不枉我给他做了两年药人。
布兰登闻言更显沧桑。
里威亚的现任君主当时命令布兰登研究对刚进监狱里的罗里他们如何用药刑控制,当自己永远的杀人傀儡。
老头儿那时正陷入魔怔,誓要做一味任是人是妖都看不出来的慢性毒药做自己的闭门大作,苦于只能抓小白鼠久矣。
我于是做他的药人,换他跟王打太极假装施刑。
这些年瞒得很好,而在做药人第二年,毒药完成,取名七蓝。
这药到现在还没研制出解药,只能抑制在我的身体里,一旦身体受伤毒素会迅速扩散直接毒发。
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瓷娃娃,这经历倒也新奇。
我只昏睡了一天,但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就这一天的时间,捉妖师和皇家士兵对罗里进行全面追杀,追至郊区罗里他们进了耶罗神殿,一群上供者全被当做人质扣在那儿了。
此事一出,满堂哗然,卡哈尔的兄弟姐妹,卡梅隆的父母兄弟等一众高官的家属当时全在那儿上香。
皇家护卫队不敢轻举妄动,在神殿外安营扎寨听取指示。
我听到这消息时,窗外的落叶已经铺了一地。
晚秋了,蛇要开始蜕皮了。
蛇妖在这个阶段最是虚弱,法力全无。若非如此,三年前罗里也中不了蛊进不了妖狱。
布兰登臭着张脸给我熬药,自我决定要去耶罗殿他就跟我冷战。
“池照”
临行前老头儿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但也就叫了一声,摆摆手让我走了。
“别死的太快啊…”
“尽量哈”,我向后挥了挥手 。
作为已经被神杀死了47次的人,我并不怎么惧怕死亡。
父母搞科学,可惜刚搞出点名堂就双双殒命,成年后我才在实验室底下五百米处发现他们留了个小芯片,方知我这个世界由神创造,生来就是神明争夺地盘的备用军队,也由神的喜好生长灭亡的真相。
一旦有觉醒的迹象,即刻抹杀。
我们都是npc,而大千宇宙除了我们的世界,还有很多个小世界有无数个和我们一样的npc,只是在父母马上和他们联络上的时候,神杀了他们。
那是个可以穿越空间的芯片,可惜他们没来得及用就死了。我穿到过去47次想救他们,都无疾而终。
只剩最后两次机会的时候,我被大火焚身,在火光下,实验室机器迅速运转,芯片极速检测到平行宇宙的一个世界所在的位置,把我送了过去。
那是已经亡了600年的里威亚。
天空像被筛子筛过了一般纯净得毫无斑驳,天地间明明净净,风过之处荡起波纹。
极致畅快却又一片死寂,一个再无生机的世界。
山底一湾清泉下藏着座腐朽百年的古城,它被神创造,又在力量过强要控制不住时被神忌惮,下放天灾人祸直至消亡,从万物复苏,春风浩荡,到凄艳晚霞,最终消失在山丘。
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很刺激的,我选择做个赌徒,把芯片调度开到最大,来到了六百年前,试图曲线救国,去这个当时强大的世界找帮手。
时不时的天灾,让当时的这座国度已经在下滑期,只是这是个灵力充沛的世界,术法高强之人施展法术能挡上一挡,即使内里有些动荡但外部并不看得太出来。
所以神第一个要除的就是罗里,在六百年后刻在水下墙壁的史图上,他被伊万德下蛊在祭司大典现形,彼时正逢杜坤山岩浆喷发,他使全力护周边百姓平安逆天命封山活死人肉白骨,法力尽失。
就这么趁着空子被王关进妖狱被锁了七年,布兰登的汤药灌的他神志不清,成了王铲除异己的工具。
随着罗里的倒台,大量捉妖师授命于神,现世除妖,妖的数量已经濒临灭绝后,神收回了赐予捉妖师的力量,降下神罚。
而罗里在此动荡关头挣脱控制,献祭为百姓挡了数百道天雷后陨世。
里威亚在他死后第四年彻底亡了,一干二净,可谓悲壮。
耶罗殿外的规模比我想象的要大。
卡梅隆满脸胡茬,憔悴的像是刚做完月子。
他带着周围士兵朝我行了个礼。
我忙摆摆手,哪怕已经到这儿七年了,还是不太适应。
在我来之前他们已经进行了一轮偷袭,被发现后带着加百利砍得的刀伤回来了,还带回来了罗里的话。
“再轻举妄动,里面一个不留。”
此时离罗里蜕皮期还有三天。
神殿只有些供奉之物,卡梅隆派人在殿外喊,想让人往里送些水食,里面同意了。
我于是做那个送餐之人,原因无他,打斗能力不强构不成威胁能降低警惕,且身居高位可以做人质丢不了性命。
“大人…”卡梅隆把短刀递给我,又朝我下跪一拜。
我实受不住他整这么一出,我看着眼前的朱门慢慢打开。
我和罗里算是契合的政治盟友,这么多年一起修水利,办学堂,平寇反,救洪灾。
他平安的度过了祭司大典,却也只躲过了祭司大典。
在他蜕皮期的时候,我被卡哈尔骗去荒野围剿,罗里赶到击杀了围在我身边人偶,同时却被下了蛊,现场在我们走之后把人偶换成了死尸,而中了蛊的罗里在闻讯前来的王与诸臣面前显露蛇尾。
……
果不其然我又被绑了 ,拿进来的东西被利加德拿枪杆挑起翻看了个遍。
“你倒是敢来。”利加德自下往上扫了我一眼。
大厅哭哭啼啼坐了一排人,卡哈尔、伊万德家的父母妻儿甚至远房亲戚都在这儿,还有卡梅隆的姐姐,里威亚大部分高层的家属,密密麻麻的一大群。
除了脸花一点儿,衣服脏一点儿,倒也没看出有什么损伤。
罗里在最里面的小屋子和菲娜商量对策。
我不禁想起之前帮菲娜捉奸,结果把自己捉进去的狼狈做派。
我怀疑这死丫头是在给我下套儿。
凉风从大门直灌进来,凉飕飕的,我抱着肩膀靠在柱子上,和供台后的神像对视。
做的跟大头娃娃一样。
我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焦急的喊姐姐,身体被摇了摇,晃得我直想吐,却醒不过来。
吵死了。
睁眼被阳光刺得直冒金星,身下软软的,是床。
门打开,进来的是罗里。
“醒了就带去大厅绑着。”他朝后吩咐道。
我大惊,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腕。
那地板又冷又硬的,硌得我肩膀都要断了。
罗里低头看我。
我憋了半天。
“你打算怎么做。”
我问完才察觉自己问了个废问题。
只是我把历史改成这样,可不是要他四面楚歌和大家同归于尽的。
“护卫队有我的人,到时拖住他们,你别赶在这几天冒险。”我咬牙切齿。
他看了我半天,切了一声。
“池小姐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他拿起搭在床头的毛巾擦了擦手,似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
“池照,我现在还没杀你,只是因为我输得起而已。”
他把毛巾往旁边桌子上一扔。
“可这不意味着你有资格能让我输第二次。”
外面开始刮风了,匡匡震得窗户直响。
我看着桌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感慨一下他的素质真高。
若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利加德,能指着鼻子骂我叛徒,假惺惺的不可饶恕,再关心一下我全家的身体状况。
四年前的那场栽赃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其实不是毫无漏洞。
罗里当时还有心情安慰我让我不用担心。
他说:“照照,你不要牵扯进来。”
他说:“放心吧,我会全身而退的。”
这场算计其实堪称拙劣。
但在我在法院当场反戈,当着国王的面做他妖族身份的证人后。
他愣在当场硬是说不出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