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小气。”
朱瑞暄背着包站在大门前，深夜的风轻轻吹动她的头发。那双下垂眼里仿佛永远带着一丝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手中动作奇快地探向前方。
“噼啪”一声，就在手指触碰到门的一瞬间，一道金色电流突然闪过，将她的手轻轻弹开，随后很快又消隐下去。
朱瑞暄被自家祖宅无情的拒之门外，感受一下又被电麻的左半边身体，无奈掏出手机。
她来自一个除妖世家，虽是“世家”，如今也只剩她一个人，似乎是避讳着什么，从上上代开始就搬离了这里，在城市里装作普通人一样生活，直到剩下朱瑞暄一人。
按理来说朱瑞暄是该在外面结婚生子，平安美满的作为普通人度过一生，结果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七叔六伯疯狂发讯息让她回来，于是连坐两天火车深夜到这的朱瑞暄现在只能和房子干瞪眼。
没办法，他们都哭着求我了。
自认为是好心人的朱瑞暄看了眼时间，半夜两点，深山老林，信号还不好，她本来想找个地方一蹲，这么看还不如顺着来路找找有没有人家。
那群人发的讯息说明早来家门口接她，结果她连门都进不去，想想也对，她都没来过这，房子能认她才怪。
夜风吹过，带起一片片落叶，在地上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上流动。
朱瑞暄脚程很快，对着地图一顿闷头走，成功的从那一座山出来。
——进了另一座山里。
我没走错路啊……出来后这里应该是个站牌才对……
朱瑞暄用左手在手机上点点点，心想真是撞了鬼了。
地图上方的圆圈一直转动，怎么也刷新不出来，几秒后整个画面干脆变白，写着“加载失败，请重试”。
风带来一丝凉意，吹动她的衣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四周静谧得让人发怵。
一旁的枝头上落下一只鸟儿，剔透的双眼注视着她。
朱瑞暄扫过一圈，准确接住从身后悄然伸出地冰冷苍白的手，向前一拉把那人掼在地上。
“等等！等等！”来人立马认怂，声音大的有些破音。
“干什么？”朱瑞暄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不容易啊，走了半天总算遇到个会说会跳的生物，就算是妖怪也认了。
嗯，在除妖师祖宅附近的妖怪。
虽然朱瑞暄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家里那些除妖的法术，也不怎么懂妖怪，但眼前的情况实在过于好认，这家伙被她一摔脸上的妖纹都蹦出来了……
那妖怪看着差点A上来的拳头咽了口唾沫，决定先招为快：“你是不是也要去参加集会？”
朱瑞暄眨眨眼，和善地收起架势，一把把他拽起来，“是啊是啊。”
“你走过了，集会在那边那个长着鬼脸的大树那里，拐进去就能看到。”
朱瑞暄的笑容有点微妙。
你们居然直接在除妖师旧居附近开集会……
但又莫名挺合理的……
朱瑞暄的表情一时更微妙了。
“唉，要不是最近总有人类看过那个漫画后想要钻进来，我们也不会搬到这深山老林里。”那妖怪拍拍身上的叶子，眼神中满是哀怨却不敢说出来。
怕被打。
谁知道这家伙出手这么快，明明右手都没动，左手握着手机就把他放倒了。
打个工而已，怎么这么难……
“你说《妖记》吗？不是完结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感兴趣。”朱瑞暄关掉地图，打开漫画APP，这次页面很快刷新出来。
就算完结了，《妖记》的大图还是挂在首页，右上角还标着“热烈庆祝完结！”。
之前反派死掉，《妖记》更是火热的更上一层，在路上随便走着都能听见有人聊这个，不过结局出来后热度反而稍稍过去，想要还原“名场面”的人也少了。
况且最“冥”的名场面是在天上，光凭人类可到不了。
怎么说朱瑞暄也是除妖师后代，《妖记》是个怎么回事她还是懂的。
她若有所思地又打开地图，看了眼方位。
“不知道啊，还是冲着‘渊’来的吧，明明就是个叛徒……”妖怪摆摆手，有些不耐烦起来，“行了行了，你快进去吧，下次别打扮的这么像人类了，我还是第一次认错……”
朱瑞暄弯弯嘴角，转身朝着鬼脸树走去，双肩包上的两个挂饰一晃一晃，红色和白色撞在一起，发出玉碎一般的铮鸣声。
叛徒吗。
枉担罪名孤影长啊……
……
深夜特有的静谧和寒意中，雾气轻柔的弥漫开来，模糊了远处的身影。
朱瑞暄刚踏进集市，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她其实对气息不怎么敏感，从小到大出现过不少次将妖怪当成人差点被吃的经历，想跑还跑不过有诡术的妖怪，只能被迫练成拳打脚踢的“好身手”。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家里找到块能伪装气息的白玉，生活才渐渐安稳下来。
按理来说，作为除妖世家，朱瑞暄怎么也该会几招除妖术法，驱鬼啊，五行啊，阵法啊……
奈何全不会。
除了高灵感外，朱家并没有像那些门派宗门一样传承下来什么秘宝功法，随着时间过去，整个家族只剩下朱瑞暄。
喔，还有个把她关外面的老房子。
这么一想确实蛋疼，整个朱家跟名存实亡没差，也不知道那群老家伙把她叫回来干什么。
我真的只是个狂战士……
朱瑞暄面上表情不变，兴致勃勃地在集市里逛起来。
她没来过妖怪的集市，但《妖记》漫画里有啊，主角法宁还在里面找到了不少有用的道具。
一眼看过去果然和漫画里描绘的差不多，大大小小的摊子和帐篷，奇奇怪怪的妖怪们凑到一起，十分热闹。
朱瑞暄欣慰地叹一口气。
她以前每次都是被长得漂亮的人形妖怪骗，乍一看到这么多长角长鳞片的颇有种令人放心的安心感。
周围的鬼火阴森森飘来，气温一下子降低不少，朱瑞暄掏出手机地图重新刷新一下，无声无息躲过几个来推销的妖怪。
要不是看漫画她都不知道网卡能当妖气报警器……有点出人意料但却偏偏挺有道理。
你们妖怪该说科学还是不科学呢……
朱瑞暄好奇地走进一间帐篷里，从外面看这帐篷周围就没什么人经过，进去一看果然什么人都没有。
嗨呀，还真是。还以为能来妖怪不感兴趣的这里捡捡漏，居然是个空的。
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朱瑞暄回过身打算掀开帘子出去，不知怎么突然和镜子里的自己脸对脸。
朱瑞暄：……
不是，镜子到底是怎么挂帘子上的啊？碰来碰去真不会碎？
一道道口红印浮现出来，缓缓组成一行字：
【我们来做个交易】
朱瑞暄短短的被惊到一瞬，下意识低头看手机，果然又出现白屏。
……总算出现了吗……
她轻轻吸气，嘴角不自觉上翘，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为什么她要离开祖宅出来溜达？要知道祖宅不止阻挡了她，也能阻挡妖怪。
为什么她收到几条讯息就放弃家产跑回来？为什么被妖怪抓住这么多次还喜欢往妖怪里钻？
因为有意思。
而通读好几遍妖记又搜集许多信息后，她发现最有意思的是这个“几秋”。
不知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无人见过，就连梦漫编辑都没见过真人，身份证实名用的是个留守老人的，老人年纪很大了，还有些痴呆，据说编辑去那什么都没问出来，还白白当了别人的大孙子……
朱瑞暄看到后是真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
她还跟妖记主角法宁打听了不少，可惜他也没有这家伙的线索，本来是打算找一找的，但最近忙于人类和妖怪接洽的事实在抽不出空，只能放下顺带警告她一番。
可朱瑞暄这个犟种加乐子人会听他的吗？
不会的。
现在，这个镜子如她所想，口红印一点一点出现，事到如今退缩是不可能的，况且有这好事谁不干啊。
她还想看看自己出现在漫画上是什么样的呢。
……
镜子上的口红印被擦除掉后，眼前仿佛恍惚了一下，重新映照出朱瑞暄那张笑的有点夸张的脸。
交易很愉快的就确定下来，毕竟那也是她想要的，朱瑞暄答应的十分利索。
不过一般第二部都会引起人们抗拒吧，之前她玩过一部游戏，第二部换了个主角，当时又气愤又失落的……
现在这个第二部“主角”变成她了。
诶嘿。
看网友们破防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嘛……
“客人？”
朱瑞暄一下子回神，转过头的时候已经变成惯常的微笑。
还以为这里没有人呢，原来是被几秋给屏蔽了。
嘶，这能力有点好用啊。
为什么她没有，想要。
朱瑞暄土匪的毫无顾虑，想到啥算啥，那边帐篷的主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客人，您需要什么样的物品？”
老板也是面带笑意，穿着一身黑底旗袍，裙尾用金线绣着几朵牡丹，外面披着不知哪个朝代的衣衫，同样在衣角处绣着大面积金线牡丹。
这一看就是哪个以牡丹为纹章的家族，不过妖怪里这样的家族太多了，朱瑞暄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她把页面已经加载出来的手机揣进兜里，不着声色的应和，就怕被老板发现是误闯进来的人类。
能伪装气息的道具或者功法有很多，妖界那边也知道不少，区别只在于效果好不好，能持续多长时间。
白玉的功效朱瑞暄是相信的，这东西某一方面也算是家传至宝。她也不是怕被发现是人类后会被吃，而是担心出去后真得在祖宅大门口蹲到天明。
幸好朱瑞暄糊弄能力向来不错，谈话间也搞懂了这地方不是妙妙屋，是个广播室。
好，很合理。
她笑容不变，这地方其实很多小说和漫画里也都有，当你在市场上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可以来这里花高价广播，拥有物品的卖方就会来到这间屋子里，如果双方都满意，广播室会抽取一部分报酬当提成。
“客人，您想交易什么？”帐篷主人凑近朱瑞暄，媚眼如丝地逐渐贴近。
朱瑞暄漂亮女人PTSD差点犯了，但她还真不缺什么，随口说了个以前渴望的。
“宵箐玉髓，最好是完整的，我用金子来换。”
朱瑞暄趁机避开女人，走到帐篷中心的桌子前，把背包放下来，单手拉开拉链掏出两个大金条。
妖怪集市接受以物换物，也接受金钱来往，可现在这年头谁还带现金啊，都线上支付了，也就妖怪这接受新事物慢还网不好，要不是她家大业大随手带点金条，真得尬在原地。
“请稍等，客人。”女人也没在意朱瑞暄躲开她的动作，从角落的橱柜里搬出一尊小香炉，喃喃低语两句，随后抓起一把灰把手伸出帐篷门，任灰烬随风飘散。
哦，神奇～
妖怪传讯息的方式真是多样啊……
朱瑞暄内心吐槽，身体还是很利落地背上背包。
别说，拿掉两个金条后重量一下子降低不少，让人深刻感叹金钱的力量。
指“砸到人头上能让那人躺多久”的力量。
随着背包移动，上面当挂坠的两块玉碰到一起，发出一声铮鸣，同时吸引帐篷主人和正在掀起门帘的妖怪。
“给。”新来的妖怪走到桌前，把一块鹌鹑蛋大的玉色石头放下。
居然真的有。
朱瑞暄心里小小感叹一下，之前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没想到一个不算大的妖怪集市里面就有。
她把石头盘在手心，一丝清幽顺着走遍全身。
应该早点来的，这么一看两大条金子换这个也不亏。
“我可以看看那块玉吗？”拿来石头的妖怪没有走，反而指着背包上的挂坠。
门帘旁的帐篷主人什么都没说，但视线也紧紧盯着朱瑞暄身后。
“当然不可以啦。”朱瑞暄笑眯眯地，内心却不住叹气。
还以为能一直呆到天明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