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连着好几声，老旧的防盗门，一下又一下敲击着门框，整个居民楼都是关门的声音。
“哎呀，门不是你这样关的，一个你，一个你爸，你们姓林的都一个德行，门就是被你们弄坏的。”徐女士急忙忙走过来，脱下红色袖套，在衣服上狠狠擦了一下，把林希希推到旁边，“你看，轻轻一扭，不就过来了吗？一天到晚，这么想，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林希希忍不住说道：“又不是我的错，你们家门早坏了。”
说完，林希希，报复似的把鞋甩到地上，扭头就回了房间。
“什么你们家，你不是我家的吗？现在没大没小了嘛。”徐女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希希选择性听不见，把自己陷进被子里，枕头对半折，厚厚的窗帘透不进一丝亮光，眼前慢慢模糊，进入梦乡。
“希希，林希希，林希希，吃饭了，睡着了吗？”徐女士疑惑地声音响起，刚转身，身后的门就开了。
林希希没换睡衣，穿着刚刚回家的衣服，现在甚至顶着一个鸡窝头。
“醒啦，去洗手，现在是老师，怎么还这么不注意啊！”徐女士又进到厨房里，开始忙碌地端菜。
客厅里传来大笑声，林父翘着二郎腿，剥着花生，时不时点评两句。
“吃饭吧。”
“这块鸡腿给你吃。”林父夹起一块鸡腿放到碗里。
“好的。”林希希淡淡回道。
林父看了看女儿的表情，又看了看妻子，说：“是不是你妈啰嗦了？”
林希希听到后，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林父打断。
“你干嘛惹我女儿不高兴，你要在这样，滚回你妈家去。”说完，林父邀功般看了看女儿。
倒人胃口。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妈妈没有说我，我只是起床不想说话。”
“这样啊，爸爸不说了，你好好吃饭。”林父低下了头，不在说话，把蘑菇炒小鸡的汤倒进碗里，又加夹了几块好肉，很快吃完了，走了。
徐女士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夹了几块蘑菇，默默吃着，时不时夹几块肉放进林希希碗里。
“妈妈，你也吃，你都没吃肉。”林希希把碗里徐女士特地挑出来的鸡腿肉夹给她。
“我喜欢吃素的。”
“妈妈，你没看网上说了吗？吃素活不久的，你要吃肉。”说着，林希希又把肉夹到徐女士碗里。
“够了，我吃一块就好，你们工作一天很辛苦，多吃点。给我吃，浪费。”徐女士摆摆手，就要把碗筷端进厨房里。
看着徐女士的背影，林希希小声嘟囔道，“明明你也很辛苦！”
林希希低头加速吃饭，吃完，碗筷一放，就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了。
余光里，徐女士带着红色手套，一只手拿着抹布，一只手端着垃圾桶，一直反复做蹲起的动作。
林希希坐了起来，疑惑地问：“妈妈，你在干嘛？”
“还能做什么，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这辈子跟保姆一样伺候着。”
地上都是鸡骨头和一些菜，只有徐女士一个人在打扫，可明明她只吃了蘑菇。
“哗啦啦……”
傍晚的夕阳打在徐女士身上，白发被染成了红色，渡上淡淡的黄色光圈，像无数的家庭劳动的妇女一样。
林希希高考失利后，选择读了幼教，但随着文化教育的普及，生育率在下降，幼师的工资也不高，徐女士很惆怅。
从林希希高三那一年开始，她的白头发蹭蹭蹭地往外长，明明才43岁。
第二天，是周日，难得的休息，却被一通电话打乱了。
“林老师，你好，昨天晚上，我和瑞瑞聊天的时候，他说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打架事件，怎么没有听你跟我讲一下这个事情呢？具体是什么情况呀？瑞瑞说，那个男生事情是因为他跟你讲，他带了玩具，然后男生事后就过来打他，把他按在凳子上。”
没有一个打工人愿意自己的周末被工作霸占，更何况是无偿加班。
但为了窝囊费，林希希只能好言好语地和家长进行沟通。
等事情解决后，林希希也没了睡衣，走出房间，打算觅食。
“现在才醒，都要中午了……”
又开始了，林希希急忙打断徐女士，让徐女士去做早饭。自己则跟被吸了精气神一样，瘫在椅子上。
徐女士做的手抓饼超好吃，土豆丝炒的又香又烂，配上里脊肉和煎蛋，咬下去，味蕾在不断释放幸福的信号，十分满足。
林希希肉眼可见的便开心了，嘴一鼓一鼓的，看起来有食欲极了。
“我去店里了，你吃完早餐，穿衣服，去店里，吃午饭哈！”灰色的小香风，一套职业化的西装裤，徐女士照了照镜子，满意地出门了。
林希希吃完后，便葛优躺在沙发上，看小说，直到徐女士的电话打过来催促。
店里很安静，甚至连手机的声音都没有。但林希希没放心上，林父林母很少交流，习以为常了。
林父出去上厕所后，林希希假装问道：“今天店里人这么少吗？好安静啊。”
徐女士看着手机，说道：“你爸爸刚才和我吵架了。你说，妈妈出去工作，好不好，感觉现在接触的人少了，跟不上时代了，你爸整天说我不懂。”
听到徐女士的话，林希希顿住了，她抬起头，看着徐女士。
好像刚才说的话，只是随口讲讲的，徐女士依旧低着头，笑着看着手机小说屏幕。
林希希不知道怎么说，她其实知道，但她不愿意面对，没有人愿意，每天活在打压下，即便愿意，也会出事的。
“如果你想出去工作，我支持的。可以和别人接触接触，就算一天只说几句话，那也是好的。”
徐女士的肩膀落下了只手，手很小，很嫩，却很温暖，“好！”
林希希从后背轻轻抱住，明明听出了哽咽，却要假装不知道，因为她知道，徐女士，是个很骄傲的人。
从柜台的玻璃上，林希希看到了眼泪的掉落，一颗眼泪原来可以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