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观迅速把手机屏幕按灭。
无论如何,家里是没法待了,她这样想着。
她腾地站起身,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道:“差点忘了,小晶让我给她带了东西,我赶紧给她送过去。”说着到衣架上挂着的背包前,手伸进包里翻找起来。
杨妈静静地看着她,看的杨观冷汗直流。幸好背包里放着之前杨观买的限量款小吊坠,杨观一伸手掏了出来,还不忘将身份证偷偷塞进兜里。她神色如常地对杨妈说:“我去送个东西,马上回来。”
大摇大摆走出院子门,杨观开始疾走,走出一段路后开始跑了起来。
赶紧走!赶紧走!去商场,去警察局,去朋友家,总之不能留在这里!尽管给她不能确定发消息的父母和家里的父母哪个是真的,但只要想到如此熟悉的人有可能是假的,她就一刻都不敢多待。
她现在极其需要待在人多的环境,浓厚的人气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她顺着村里人多的路线一路奔跑,谁料往日最热闹的区域,此刻竟一个人都没有。
杨观跑的气喘吁吁,终于有嘈杂的人声传入她的耳朵。她定睛一看,原来到了李大婶的小卖店了。从门外看,只见李大婶正和两个老太太高声聊天,店里还有人在挑选东西。
杨观嗖地窜进小卖店:“婶子……”此时她正巧看见了店里买东西那人,话刚喊出一半又被她噎回喉咙。
李大婶看见她,眉开眼笑道:“小杨观呐,来婶子着买点啥?”
杨观深深地低着头往里走:“我看看,看看。”
那人买了瓶水结了帐,走出了小卖部,杨观用余光眼见着他出门,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她认得那个人!是在回家的高铁上,坐在她旁边的那个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一件又一件,她此时大概率确定,那个人是冲着她来的!
杨观装作蹲在货架前细细端详,实则观察着门外的情况。只见那人买了水就站在不远处,也不离开,只是静静地站着。
杨观有点急了,再等下去她“爸妈”可能就会起疑心了。她站起身,对李大婶道:“我要买一把水果刀。”
她说话特意高声了些,想让外面那人听到,可那人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静静地站在那。
杨观一手拎着刀往外走。果然,没等她走出几步,那人大步跟了上来。
出了小卖店前方都僻静无比,杨观咬咬牙,心一横,停下来拎着刀面对那人,口气冰冷道:“朋友,你找我有事?”
对面那人站住。杨观盘算了一下,对面这人看着挺高挺不好打的样子,但好在自己也不是弱鸡,手里又有刀,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正在这时,那人手缓缓伸向后面背包,竟也掏出一把刀来。
杨观心里“卧槽”了一声,噔噔后退两步,举着刀对着他:“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那人弯下腰把刀扔到她身前:“你别害怕,我只是觉得你那把刀不顺手,拿这个防身吧。”
杨观谨慎地盯着他的动作,发现那把刀没爆炸,又用脚尖踢了踢,然后才用外套袖子隔着,捡起那把刀。这是一把设计颇为精巧的刀,刀柄修长,刀刃却只有两寸来长,十分袖珍。刀柄旁边有一个上下拨动的小机关,杨观试探地往下拨了一下,两寸长的小刀刃收了回去,转而弹出的是与手差不多长的刀刃。
那人见她谨慎如此,无奈道:“放心吧,没有毒的。是你爸妈让我来接你走的。”
杨观突然想到妈妈发给她的消息有提到,有人接应她。但此刻她不敢随意相信任何人,依然是冷冷道:“你有什么证明吗?”
那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露出一片大花臂。杨观见他这架势像是要揍人,心里一惊,往后蹿了一步。
那人把胳膊展示给杨观:“这个字迹,你应该认得吧。”
杨观这才看清,原来那人的花臂并不是刺青,而是有人在上面写的字。她一手握着一把刀,谨慎地走到那人身前,只见他胳膊上用红棕色的笔写着:
“杨观:我们一切平安,你跟着他走。妈妈”
杨观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正是妈妈的字!
她突然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过那人的隔壁,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
是木炭混杂着劣质香精的味道,这个味道太熟悉了,是妈妈的眉笔。
一整天的恐惧,担忧,慌乱,在杨观闻到这个味道后,消解了大半。她握着刀的手垂了下去,眼眶一沉,两颗眼泪滚珠般滑落下来。
那人无言地拿出两张纸巾,一张递给她,一张拿来擦胳膊上的字迹,一边擦着一边对杨观道:“我们得尽快走了,这人多眼杂,被发现了就不好办了。”
杨观擦掉眼泪,问他:“你是谁?宝塔是什么?我家人在哪里?”
“我叫陈仰山,宝塔是一个组织的名字,你的家人现在很安全。”陈仰山道。
杨观还想问什么,突然赶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杨观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车后座上。她用力直起身子,观察了一下四周形势。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这辆车应该是正在高速上行驶,陈仰山就坐在副驾驶座上。
“哟,她醒了,咱们是不是不用去医院了?”司机率先在后视镜看到她。
陈仰山回过头来,说道:“你刚才发烧,烧晕过去了,给你贴了降温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原来是发烧了,杨观昏昏沉沉想,应该是这些破事闹的。好笑的是最开始她还以为是被陈仰山那小子下毒了,再这样下午她真的要PTSD了。
“有退烧药吗?”杨观有气无力道,“吃了药睡一觉就行。”
司机道:“后面的背包,有布洛芬有水,你自便。”
杨观迷迷糊糊吃了药,倒头就睡。
睡醒后已经是晚上了,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司机正在玩手机,而本应在副驾驶上的陈仰山此时在车外不远处打电话。
杨观腾地坐直了身子:“这是哪?”
司机见她醒来,笑了笑:“北京。”
杨观眼前一黑。早上她费劲从北京跑回河北老家,结果到了晚上又给她送回北京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向她道:“睡美人这一觉睡的可还好?”
杨观清了清嗓子:“还好。”
“你是睡挺好,我们可是被交警拦下来了。要不是警察看你睡的鼻涕冒泡,我俩今天都得进局子。”
杨观讪笑道:“给你们添麻烦了。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兰,兰花的兰。我叫兰松。”
“哦哦,兰哥,请问你也是宝塔的人吗?”
兰松“嗯”了一声。杨观顺势问:“宝塔是个什么组织啊?它为什么叫宝塔?”
兰松道:“……不知道啊,不过这名又不是我起的,叫大宝剑也和我没关系啊。”
“……那这塔是什么塔啊?”
“不知道啊,可能是雷峰塔吧,也没准是西安大雁塔。”
“……那你知道我家人在哪吗?”
“这个你得问仰山啊,我只负责开车接你们回来。”
刚好陈仰山推门进车拿起背包,对杨观说:“你醒了?你还好吗?”
杨观不回答他,而是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执着地问:“我家人在哪?”
陈仰山道:“他们现在很安全。”
杨观一字一顿:“我问,我家人在哪?”
陈仰山道:“你别心急,这个早晚会知道的。”
杨观冷冷地想,你确实不心急,又不是你爸你妈你爷爷!
兰松给车打上火,问陈仰山:“怎么样,老板怎么说?”
“酒楼还有位置,不用去茶楼了,就在这直接去车库就行了。”
“OK”。兰松放下手刹,突然间动作顿住。
只见杨观脑门上贴着降烧贴,一手拿着刀,刀尖抵在陈仰山脖子上。
身后杨观凉飕飕的声音传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我家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