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舒把车开进附近的停车位停好，下车路过车窗看了眼自己的倒影，纯黑色长款羽绒服，黑帽子黑口罩，想起来保安那句“这你就更不能进了”，肩膀颤动两下。
“欢迎光临。”
走进附近的便利店，简云舒认真查看每个货架，双手插兜地把这家店来来回回逛了整整三圈。
从他进店时候就用余光不断关注的店员终于忍不住，礼貌地跑过来询问：“您好，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稍微有些可疑的男子看她一眼，低声问：“有没有保暖的东西？”
店员看他包裹严实还压低声音，有些紧张，小小声回答：“先生，我们这里是便利店，没有保暖衣，最多只有雨衣。”
听到这个回答，男子僵住。店员说：“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话我先去忙了，先生您可以自助付款。”
店员整理货架时候，时不时关注下他，发现男子又兜两圈，最后付款时候拿了两份盒饭、一包雨衣和……一袋暖宝宝。
目送这个长款羽绒服的男人离去，店员噗嗤一下笑了。
停车处就在不远，简云舒拎着一袋子东西，走向那个花坛边的黑影。
感受身边被放下一袋东西，蜷缩的人慢慢抬头，看向来人。
简云舒也才看清这个冬夜坐在路边的人。身着破烂成条的粗布衣服，胡茬和头发脏乱，面容憔悴无神。简直像……电影和电视剧中塑造的刻板印象流浪汉。
简云舒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四周，探查是否有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便利店里购买的东西放在流浪汉旁边，简云舒看一眼寒风中发抖的人，沉默几秒开口问他：“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流浪汉安静不说话，等到简云舒说没有的话要走，流浪汉才发出嘶哑的声音：“下载一个APP。”
简云舒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他深吸一口气，都忘记压低声线，发出声音：“pxx？ksjsb？”
流浪汉浑浊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摇头后又重复一遍：“下载APP。”
简云舒放慢语速说：“你是看到拉新提现吗？那个很难成功的，我可以直接给你买些东西，或者给你转点。你有手机吗……”
流浪汉打断他，第三次重复：“下载APP。”
读音是字正腔圆标准的英音?p。
简云舒难得觉得荒谬。
和流浪汉再次对视几秒，他揉揉太阳穴，选择投降：“先说好，我只能在应用商店里下载，不下载安装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软件，边询问：“叫什么？”
流浪汉站起来看他的手机屏幕，简云舒看着这个人站起来比他还高，一时失语。
他恍惚之际，流浪汉伸手在点击两下，弹出下载的APP标题。
简云舒低头，一款名叫“系统商城”的APP请求安装。看到弹窗，他抬头睁大眼睛看向流浪汉，手指高悬空中，迟迟不点击确认。
流浪汉一言不发，紧紧盯着他。
又僵持足足十秒钟。最终，简云舒划出后台，反复确认是手机里应用商店审核上架的APP，才点击确认下载。
流浪汉点点头，虽然没有其他表情，但一瞬间感觉他变轻松了。他往后退两步，提起简云舒一开始放在他旁边的袋子东，慢悠悠地走了。
简云舒呆呆地站在原地，怀疑自己在梦中。
冰冷的寒风吹过脸庞，简云舒打个寒颤，对着远去的身影喃喃：“祝你提现成功吧。”
现代社会的乞丐乞讨真是体面。
车子继续平稳行驶在马路上。车里手机支架正在导航中，导航的终点是星城娱乐。
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商圈里，拥有一栋金碧辉煌的大楼的行业前端娱乐公司。
简云舒将助理的车停进车库，按下15楼的电梯按钮，走到走廊尽头的小房间拿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是公寓式装修的单间，装修简单，整齐干净。简云舒注意到门后悬挂的小黑板，助理会在这里简单写明行程，相较于前半年的密密麻麻字迹只能拿放大镜看，现在上面只有一条，粉底写着——参加行业晚宴。还不是通告。
已经是深夜，简云舒洗漱完，将自己的身体摊平，感受自己慢慢陷入绵软的床垫中，睁眼看空白的天花板。
躺了一会，简云舒翻身，趴在被子上伸手在床头柜边摸半天，才摸到手机。
解锁屏幕，一个不和谐的色块映入眼帘。简云舒想不注意都难，白底黑字的图标，默认字体的四个大字：“系统商城”。
今天与流浪汉荒谬的经历和强迫下载的记忆又浮现脑中。简云舒看看这个“系统商城”，又看看旁边的应用商店，神奇又好笑地点开APP。
与粗暴图标一脉相承的页面UI设计审美。铁灰色的按钮，直线的分割线，还有慢悠悠转动加载符号的深灰色图底。
简云舒举着手机等待了三分钟的加载。
思维在深夜异常活跃，简云舒安静地想，流浪汉难道是这个APP的开发者？这是他的执念？做成这个效果到底是风格还是返祖。
也或许可能是有人根据他的身形确认他是简云舒，策划一场酣畅淋漓的anti，试图使用APP对他进行精神攻击，或者将会偷偷录制每一个耐心等待但最终崩溃的丑样，成为一个新型网络恶搞。
APP爬动的进度条走到尽头，加载出现APP的新人福利弹窗。白色底黑色超大号加粗字体提示新人领取200积分。下饭铁灰色的方形按钮被点击之后右边再次出现个缓冲条，一卡一卡地加载。
福利二字能稍微提升期待感，简云舒把脸陷入绵软的被子中，抬头时候看到领取成功的提示，顺手点击下方的兑换商城。
粗糙的细线框出一个个方形的选项。加粗加大的文字写着读心术兑换。200积分兑换三天读心术试用期，1000积分兑换十四天读心术试用期。
简云舒眨眨眼，再眨眨眼。
把手机凑近看看，又把手机举远了。
慢慢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伸手点击兑换三天读心术试用期。
闭眼感受自己的身体状态，没有异样的感觉。
简云舒无奈地露出一丝笑意，翻身躺好，把手机顺手放床边的柜子上，关灯睡觉。
城市寂静无声，与简云舒一同睡去。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床上的被团蠕动几下，伸出手摸半天手机，皱着一张脸看显示的时间。门还在持续不断地发出响声。慢悠悠掀起被子穿好拖鞋，简云舒伸手捂住额头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胖一瘦。刚打开门，那胖子就嘚吧嘚吧开口：“简云舒！你开张了！”
简云舒定定看眼胖子，清晨的声音有些哑：“您终于舍得工作了？”
“就你现在这风评，能开张吃口饭都要谢谢我吧。”胖胖的男人翻个白眼。“别捂你那眉毛了，跟谁没见过似的，等会又被写通稿说你耍大牌。”
简云舒斜睨胖子，把手放下。他皮肤白皙，发色偏向亚麻色，眉毛就淡淡一痕，素颜见人的第一反应是捂额头。
他转身关注进门一声不吭的瘦巴巴的年轻男子：“小张啊，什么行程。”
男人慢半拍反应了下，小声地说：“是个访谈类综艺。”
简云舒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倒了三杯水，自己先端起来玻璃杯喝了口：“节目叫什么。”
助理张晨神情木然地开口：“对话大舞台。”
简云舒爆发剧烈的咳嗽。分贝与刚才的拍门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给我接了？对话大舞台？”简云舒伸手抹把眼角生理性的水，看看助理，又转头看看一屁股坐沙发上的经纪人。“周哥，您一早耀武扬威，就是跟我说接了对话大舞台？”
“现在哪个演员还敢去？”
“你现在还有什么能去？”周传华臭着一张脸：“小心别被扔臭鸡蛋吧，有通告费就偷笑吧你，你还欠公司钱呢。”
简云舒怒极反笑：“周哥，您一张嘴颠倒黑白是吧。我的龙启公子的片酬还没给我呢？我跑了整整半年的通告费也都没结算给我！”
周传华嗷一嗓子气势直上山顶：“公司前期对你没投资啊？你的演技课体态课健身房这些钱你不当回事吧！公司对你期望那么大你现在整这死出，本来能捧红其他人的，现在倒欠公司钱不对吗？”
“我做什么了？”简云舒慢慢抬头，紧盯经纪人周传华，声音低沉可怕。“一天三个地方的飞机？三天十个录制？我看是我没做什么，才让你们把齐哥踢走的。”
周传华听到齐哥稍微有些反应：“这么惦记你的前经纪人？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什么好东西？”简云舒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地打断周传华的话。“他起码知道规划下艺人的路，你给艺人接东西按价格排序拿个高接哪个。这么会看价格怎么不做财务做经纪人？”
周传华脸色有点臭：“我还用得着你教我做经纪人？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简云舒情绪只激动那几秒，他拿起抹布慢慢擦拭台面，声音恢复冰冷：“别人那么说也就算了，你也说这个就没意思。”
“是，你是被人搞了，公司也没管。但是你现在这样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要真的清清白白能被写出几十条黑料？”周传华反而被简云舒平静的样子激怒了。
简云舒从容地端着两杯水放到经纪人和助理的面前。“我没有必要解释什么。”
周传华瞪圆眼睛看着他。两个人相视无言。
简云舒又给两个人的水杯里添些水，顺口问：“小张，你一路咕咕叨叨什么呢？”
张晨仓皇抬头：“云哥，我没有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