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旅行团继续从雅安出发,沿着318国道一路向西,目的地是新都桥。
走过康定,四周的风景开始变了起来,川西的高原景色逐渐显露出来。公路两旁连绵起伏的山脉逐渐由郁郁葱葱的森林转为密集的针叶林和广阔的草原。远处雪峰清晰可见,偶尔还有藏民牵着牦牛经过,草原上零星散落着白色的羊群。
林颜坐在车窗旁边,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林颜手上,暖得让人想睡,却又带着高原空气的冷意。旁边是几个年轻人在闲聊,看起来像是一起结伴来的,兴致勃勃地在聊些什么。
“你们看,是雪山诶!我第一次看见。”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女生的声音往窗外看去,远处的雪山上,太阳如金般洒下来,山上的雪被照射得像镀上了一层金光。
林颜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车子驶过,刚刚神圣的景色随着向前行驶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林颜盯着手机里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觉得一路上很多东西都是不真实的,仿佛上一秒他还在工位上写着材料。
但是,很快,这种不真实感就被打破。
汽车停在半路上。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抛锚了,一行人下了车,司机师傅在前面修着车。
“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突然坏了。”
“说是离合器坏了。”导游站在最前面,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时很害怕车修不好。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停在这里吧。”
“大家稍安勿躁啊,司机师傅已经在修车了,再等等就能修好,大家可以先停下来欣赏一下风景,我们这里的风景也是非常不错的,不过不要走太远了啊。”
林颜也下了车,找了一个角落的大石头上坐着,静静地看着远方的雪山,他难得有这样的时间放空自己。
可惜,宁静没能持续多久。
“一个人吗?”一个男人凑了过来,笑嘻嘻地开口,语气熟络得像是老朋友。
“嗯。”林颜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并不是很想闲聊,只想一个人欣赏欣赏风景
可偏偏这个人好像不识趣一样,凑到他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第一次来川西吧?我之前来过好多次,都是自驾,下次你要是想来,可以联系我,咱们一起开车出来。”
林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接话。
男人见他不答,直接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呗?”
这下林颜彻底明白了。成年人之间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他礼貌地笑了笑,婉拒道:“不用了,我更喜欢自己旅行。”
男人像是没听出拒绝的意思,又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吐出的烟雾正好飘到林颜脸上。他皱了皱眉,侧身避开。
“多接触几次就熟了嘛……”
林颜实在受不了,直接起身走开,朝他摆了摆手:“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哎,别走啊。”
林颜朝他摆了摆手,换了个地方欣赏风景。
阳光倾斜着洒在人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所幸是夏天,天气还不算太凉,在高海拔地区还挺舒适的,很凉爽。夏日的酷热一下子就到这里消解了,伴随着来的是凉悠悠的风,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时间在慢慢流逝。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车还是没动静,人群渐渐躁动起来。
“到底修好没啊,总不能一直停在这吧。”
“对啊,晚上可是很冷的,什么时候能修好总得给个准信吧。”
“司机师傅还在排查呢,大家再等等……”
“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排查完呢,你们到底靠不靠谱啊。”
导游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虽然他已经打给了旅游社,但是信号不好一时也没联系上,而且这里离那边还很远,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但是他也不能告诉游客实话,只能在这再等等了。
林颜看着导游说话没底气的样子,也就懂了,估计一时半会车是修不好了。
好不容易出门旅游一次,还遇上这样的事,他一时间有些郁闷,偏偏刚刚那个男的还一直缠着他,一时间更烦躁了。他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甩脸走人,但多年来形成的教养让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冲动,维持着体面。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只见一个男人骑着一辆越野摩托,带着黑色金属的头盔,从他们面前驶过。
车辆驶过众人,很快消失在前方的路口。林颜注视着摩托车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羡慕。可还没走远,便又看到那辆摩托车转身又折返了回来,最终在他们不远处停下。
林颜看着那人走下了车,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帅气的脸。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脸,显得很凌厉的样子,黑色的头发被风吹的略微凌乱。他穿着一间黑色冲锋衣,衬得身形修长结实,手上还带着一副黑色机车手套。
“需要帮忙吗?”他开口,低沉的嗓音很有磁性。
导游正不知所措地站在车前,满脸焦急。眼见摩托车上的男人走下车,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去:“要要要,帅哥你会修车吗?帮我们看看是哪里出问题了。”这些自驾去川西的人,大多都有些本事,像修车这种技能,估计也会一些。
男人没说话,点了点头,迈开长腿走到他们的车前,二话不说就开始检查起来。
他弯下腰,外套下摆稍微掀起,露出一截紧实的腰线,力量感十足,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十分明显。林颜看着这人的好身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感叹道——这身材是真好啊,一看就是长期运动的人。哪像他,天天坐在办公室,身上连一点肌肉都没有。
他的动作很利落,几下子就把车前盖打开,手上拿着工具在里面鼓捣着,看起来是真的懂行的样子。
林颜看着他的操作,心里生出几分希望,说不定车很快就可以修好了。
然而,就在他专注看男人修车时,旁边那个烦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其实我也会修车,只是懒得出风头。”那人脸上挂着不屑,带着嘲讽的语气得意洋洋地对着林颜说,迫不及待想要展示着自己有多厉害。
林颜心里有些无语,心想那刚刚你怎么不上。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看风景,你能先别打扰我了吗。”林颜见旁边这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试图找他搭话,一时间有些无语,忍不住语气重了些。
但这人好像丝毫没听懂林逸的意思,还在笑眯眯地说:“一个人看风景也是看,我在这里陪着你看不是更好吗,还可以陪你解解闷。”
“……”
林颜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被这人的厚脸皮给震住了。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听不懂暗示的人。他抿了抿唇,最终放弃挣扎,语气有些无奈:“随你。”
过了一会,那边修车的那个男人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着导游说:
“是离合器坏了,需要换一个,你们有带备用的吗?”
“没……没有,那咋办啊?”导游皱了皱眉,面露难色。
“你们是去哪儿?离这最近的镇上应该有卖的,我正好也要去那里。到了以后,我可以顺路跑一趟,帮你们带个过来。”男人看了他们一眼,说。
“我们也要去那里,哎帅哥你真是好人,谢谢你啊,那咱留个电话吧。”导游很高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好心人,但也是怕他到那之后不过来,忙说到留个电话。
“好。”男人点了点头,把号码报给导游,随后目光淡淡地扫了人群一圈,随口说道:“我这儿还可以带一个人,既然你们也是去那里,可以来个人跟我一起,正好可以一起送过来,不然你们也不放心。”
男人似乎是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移开视线。
一时间没有人愿意,毕竟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第一次见面,万一遇到什么坏人怎么办,大家警惕心都很高。
林颜看了眼男人的摩托车,上面还架着一个专业摄影设备,似乎是个摄影爱好者,像是来采景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过了一会,见无人回应,男人也不尴尬:“行,我一个人去也行,那你们等一会,我会回来的。”
“我可以。”林颜忽然开口。
男人微微挑眉,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点点头:“上车。”
“那行,那就拜托你了,林颜,有什么可以打我电话。”导游见他答应了,松了口气,有个人跟着去也更放心一些,不然他真怕男人丢下他们不管。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林颜,叮嘱了一句。
“好。”
林颜走到摩托车旁,犹豫了一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上去。他从来没坐过这种车,车身高不说,后座也不大。他试探着扶着车身,抬腿跨上去,但一时间有些不稳,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男人单手扶住车把,另一只手顺势扶住了他的肩膀,力气很大,甚至连摩托车都没晃一下。
林颜稳住身形,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谢谢。”
“扶好。”男人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拧动油门,摩托车猛地向前窜出。
林颜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手伸了一半,又生生顿住。他向来注重分寸,实在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有过多接触,于是只能勉强握紧后座的扶手。
摩托车的感觉和汽车完全不同,车开得很快,铺面而来的冷风朝他吹了过来,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速度。林颜这个时候才有些感觉到,自己现在是彻底从之前的忙碌压抑的打工人生活中脱离了出来,被甩进了这一片陌生而辽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