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白一凰这个人，并不是后来才那么贱的。
他一开始就是那样。
沂启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顶不住后来白一凰连连上了大分，就选择性忽略了而已。
沂启想到这里，看着冷却许久的电脑桌面，乍然回过神。
糟了，今天的“白一凰”含量已经严重超标了。
他轻嗤一声，很快把这个身影从脑海中抹去。
“滴滴。”手机又响了起来。
沂启拿起来看了看。
【凰?：在吗？】
嗬，不给我抹掉的机会是吧？
沂启懒得搭理，两分钟后，滴滴声又来了。
【凰?：有事想问下你。】
这下沂启想装死都不行了，右眼狂跳几下，假装镇定地回复了消息。
【Yq。：？】
那边又不吭声了，搞得好像自己主动的一样。
【Yq。：什么事？】
【凰?：电话里才能说清楚，你现在方便吗】
【Yq。：暂时不】沂启言简意赅得像个渣男。
【凰?：等你方便了滴滴我】
沂启手头工作没结束，现在是真的不方便。
当然了主要是白一凰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彻底搁置了，不然他也是可以方便的。
一直忙到下班后，沂启终于想起来了白一凰还在等他的信息。他点开聊天框，发现白一凰发了一连串的抓狂、脸红、羞涩、装可怜等等表情催促他，猜到这回他是真的有事情要找自己帮忙。
而且多半和他被套的那支股票有关系。
哈，哈，哈。
沂启等回家把所有事情都忙活完，确实无事可做了，才窝在沙发里，给白一凰回了一条信息。
【Yq。：现在可以了，什么事说吧】
电话十秒内就呼来了，显然那边一直在等他回话。
“喂。”沂启努力维持一个优秀前男友的素养，开口温和有礼，“什么事情？”
“就是……”白一凰的声音有点紧绷，“我想问你一下……桦山的索道要坐几分钟你知道吗？”
沂启：“……？？？”
他以为白一凰要问他股票怎么解套的事，他都准备了一堆词冲他了，当然冲完也可以考虑帮他分析分析。
结果就这？
沂启的洪荒之力无处发挥，顿时装不像了。
“就这？你自己不会查攻略？”他嗓音陡然变得凶狠，“这也要问我？”
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不对劲，很不对劲。赶忙切换成先前温和的口吻。
“白一凰你来凤城玩了是吧？我还以为你要问我股票的事呢。”
“对啊。”白一凰似乎没理解，只无辜地问，“你不是在凤城吗？”
我他吗在，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沂启心中骂娘，嘴上温和，摆明了要恶心人到底。
“自己查攻略去，我就爬过一次，哪记得那么多。”
他就是要故意用温和的语气说不耐烦的话。
“……你是不会用百度吗？”
他的敷衍已经溢于言表。
“你……你不是在凤城吗？”白一凰语调又弱了一些，“我已经到凤城了。”
沂启：……
啊不是哥们你到凤城跟我有什么关系，想见面啊？
沂启从没拒绝过白一凰一次。
他的沉默就是最直白的拒绝。
“你到凤城来干嘛。”沂启不回答，过了十秒钟，才没好气地接了一句，“见哪个前男友对吧？”
他就是故意羞辱白一凰的，虽说白一凰鱼塘网撒得广，但凤城除了自己，他应该真的没其他朋友了。
“……”那边果然沉默了会儿，气压低得很明显。
“我就是……想出来散散心，不见谁，我一个人。听说桦山的索道有点陡，不知道要坐多久，我就有点怕。”
“我没坐过。”沂启直白道，“我是走路上去的。”
“哦这样……好吧。”白一凰沉默，显然天已经聊死了，但他还没有挂断的打算。
沂启就静静地等着。
“那你……能给我推荐一点好玩的地方吗？”
就等他找话题呢。
沂启故意温柔得像个阴阳怪气的淘宝客服。
“不知道呀，你发条帖子自己问一下好吗宝宝。”
又把白一凰的话给堵死了。
“……那，好吧。……我先挂了？明天再说。”示敌以弱，是这只小孔雀最常用的吊人方式。
沂启绝不会上套了。
“嗯，拜拜。”沂启拧着骨节，果断挂掉了电话，一秒钟都不想多等。
他又想留一手，怕白一凰出去装可怜，说他就是随便问问，自己却搞得这么过激。
于是从收藏夹里随手掏了几个吃灰的攻略给他扔过去，就懒得再管他了。
陪玩是不可能陪玩的，我沂启又不是那种能随便约的野狗。
*
隔天，白一凰果然在他的鱼塘群里疯狂爬行。
【凰?：打着伞淋成落汤鸡】
配图：雨中望京门下，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举着黑色镶金伞柄。
【凰?：转了半天不知道怎么上去，[尴尬]】
配图：灯火通明的朱雀门下，一张被口罩和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酷哥脸。
【凰?：我爱那两棵相依靠的树。】
配图：未知。
沂启点开白一凰发给他的最后一张图，上面是偌大青草原、正中间只有两棵相依偎的树。一大一小，一茂一疏，莫名很相配。
这个地方很眼熟，他确定他去过。
“这是哪里。”
要不是白一凰每一张图都单独发给了自己，沂启压根都不关心他到了哪里。但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他已经打字过去询问了。
白一凰没搭理他。
沂启挑眉，觉得很不爽，非常不爽，明明是这小孔雀一次次主动骚扰他，倒搞得像是自己主动关心他似的。
想到这里，沂启就忍不住把指骨都攥得咔咔的响。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吊胃口了。图片是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应该是约到临时搭子一起玩了，这会没时间理自己吧。
想到这里，沂启默默退出聊天框，滑到下方另一个朋友的头像。
“我是带白色手表的这个。”
和新主顾说了下见面的特征，他便把手机锁进储物柜里，往换衣间外信步走去。
“嗨，石汐，是你吗？”走出强制淋浴走廊的一瞬间，一个小哥哥向他小跑过来，显然是第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石汐是沂启在二手交易软件上的网名。他在上面出售自己的时间，中级救生员伴泳，60分钟只要60元。
沂启不缺钱，他就是无聊，带新人有成就感，陪老手也有情绪价值，他会自己筛选客人，如果是那种一看就很麻烦的主顾他就会直接拒绝。
今天的客人名叫“钱小嘟”，是个可爱小哥哥，见他出来了，笑眯眯瞅着他，像猫咪一样爪起十个指头。
“你和证件上一样好看～”
沂启舔唇，羞涩的笑：“哈哈哈。”
“我把你放收藏夹好久，刚好今天没事就想起来了。”小哥哥走向泳池，回头问道：“对了我们是1V1吧？还是你要多带其他的人？”
他价格便宜，小哥哥理所应当地以为他要多带人。
“我没什么事，今天就你一个。”再多沂启也应付不来啊。他单刀直入道：“你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小哥哥愣了愣，道：“我呼吸不稳，节奏也有问题，划手乱成一团。”
“先游一个50米看看。”
小哥哥乖乖听话，啪一下蹦进了浅水区，伸着脑袋期期艾艾地问：“你不下吗？”
“你先走，我先看。”沂启站在岸边道，“先帮你总结下。”
“好的。”小哥哥带上泳镜，蹬池边出发了。
一分钟后，小哥哥还在泳道3/4位置慢慢溜达，沂启估算差不多了，鱼贯入水，蝶泳摆腿出发，双臂出水发力，背肌喷张，似蝴蝶纵翅飞翔，大鱼劈开海面，又仿佛一艘破风航行的船，最终与小哥哥同时抵达终点。
他一路掀开波浪，引得所有人注目惊叹。
“他为什么那么快！？”
“天啊，他是专业运动员吧！”
沂启早就将惊叹的声音甩在了身后。
他随意地轻摆腿，一边耐心地和小哥哥总结：“你太急了，不用那么快，先把节奏慢下来，稳一点，重心往前放……”
“哇！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可以这样？”小哥哥却似乎不怎么认真听课，扒着池边，一边拧鼻子里呛的水，一边大声打断道。
“……啊？踩水吗？这个很容易啊。”沂启愣了愣，没明白他夸的点在哪里。
“我知道，可是你只是随便抖两下哎，几乎都不带动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放松就可以了，还有更好玩的。”沂启索性表演了一下鳄鱼死亡翻滚，“你想不想试试？”
“我？……疯了！”小哥哥虽然很害怕，但还是主动凑了过来。
“闭气哦。”沂启从后面环住小哥哥的胸口，带他在水中翻滚起来。
所以说，60元一小时，小哥哥收获满满，还能体验鳄鱼翻到窒息……沂启是真的，很便宜。
最后小哥哥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捏了一把他肌肉饱满的胸口……
“下回来游还点你。嘻嘻。走啦。”
“嗯，记得给我打好评。”
“我现在就打。”小哥哥赶忙打开手机，一键美图上传，带上大段文字好评，“你放心。”
“谢谢。”
要有认识沂启的人看到，估计会大吃一惊，他们的金牌操盘手，竟然在自贬身价、寻找这种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一日需求感。
沂启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像那晚的白一凰那样，令人讨厌的便宜。
但他知道他本质里和他不一样，他不会喜欢上这些客人。
他单纯就是无聊而已。
洗澡完出来，沂启重新点亮了手机，处理完那一堆工作交流的信息后，发现白一凰果然又开始骚扰他了。
【凰?：汉阳陵。你发的那堆攻略里挑的。】
【凰?：有没有好吃的米其林餐厅推荐】
【凰?拍了拍你】
“……”沂启发现他已经快把“不主动和白一凰说话”的赌咒给忘了。
看到信息一瞬间，他脑海里过了起码五个值得探店的米其林餐厅。他先是想笑，很快又冷静下来。
他不会忘记的，白一凰就是只小孔雀，动不动喜欢开屏。他永远都不会再理那个人了，这段关系早就应该烂到地里。他早就决定过。
“你点几天网红外卖拉倒吧。”他舔唇，脸色沉沉地回消息，“搜当前地区销量最高就行了宝。”
这话怼过去，是他最不温柔的方式。白一凰绝对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这声宝的后缀就是他故意阴阳怪气的，因为他真在乎一个人飞也会立刻飞到对面身边，他寻思这样要是能气得那家伙半天吃不下饭，那就好了。
果然，那边又彻底安静了。
沂启揉了揉眉心，不再等白一凰消息，美美睡下了。
*
白一凰觉得自己做了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因为他把民宿订在了凤城最热闹的地方，下楼就是灯火通明的民俗街。
他只是觉得这种地方比较浪漫，假如能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走就更合适了。
可他忘了他晚上只要有噪音就睡不好。
而这条街偏偏到凌晨三四点都是吵闹的。
“啊我真的是要发疯了。”黑暗中他凝视了片刻床头柜上摆着的啤酒，随后扯着床帐爬起来，摸索着打开易拉罐，两大口咕噜完一整瓶。
很快，脑子里就有种微醺的甜美感。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他盯着床帐，时哭时笑，但好在很快就睡着了。
清晨，白一凰把自己的脸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瑕疵，随后拿起手机，继续点开聊天框，给那个看起来就很冰冷的头像主人发消息。
【凰?：有没有认识的拍照好看的摄影师推荐一下】
【我拍了拍“Yq 一起”】
十点半钟，那边才悠悠地回复消息。
【Yq 一起：？】
【凰?：摄影师推荐，想找人抓拍好看的背影杀】
【Yq 一起：你丑得只敢露背影了吗】
白一凰噗嗤笑了下，刚想回点什么，那边很快又弹了好几条。
【Yq 一起：去鱼上找兼职女大，拍照好看还便宜】
【Yq 一起：搜凤城、陪玩、兼职、拍照、便宜之类的关键词就有了宝宝】
醉翁之意不在酒，白一凰只好咬牙切齿，假装平静的回消息。
【凰?：好我去试下】
他几乎是赌气地点开软件，输入了那几个关键搜索词。
无意地逛了会儿，忽然，一个略带眼熟的昵称跳入了他的眼眶。
【凤城本地陪泳救生员，带玩，帮制定训练计划，兼职中级救生员 时薪便宜 可帮拍帅气泳装照……】
二手交易发布者：石汐。
白一凰皱着眉，一脸莫名其妙地点进去。
随后意外的发现一张被沂启重度打码，但依然很好认的盖章证件照，赫然就出现在商品的详情区。
白一凰顿时眼神发光，先是在那枚证件照上停顿了一瞬，随后认真地扫了一遍全文详情，再接着点进发布者的个人空间。
评论区第一条，是几张精美的玩水照片，发布时间就在半天前。
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有力的高大男生，拥着怀里笑得像猫的少年在水里翻滚，掀起漩涡和浪花。
买家评论：【钱小嘟：哥哥太会了，超A，我好爱。听我的，来凤城找游泳陪玩一定要点他！】
白一凰一拧眉头，往下翻了个遍，发布者生意不错，367个评论，几乎条条带贴身玩水的精美图片，0差评。
伺候得还怪好的勒。
“呵呵，呵呵呵……”空荡的房间里，坐在床上的人，喉咙里忽然发出一连串的鬼笑，随后满脸阴森地点到“我想要”。
*
“启哥，出去喝一点？”助理趴在办公桌对面，吊儿郎当问道，“鸿达的王总说他那有几瓶好酒，刚刚又打电话来说。”
“不行，晚上约了别的客户，下次再说吧。”沂启从椅背上勾起西装，往换衣间走去。
“好吧，又是那个喜欢游泳的中东大户吗？”
“嗯。”沂启懒得解释，所有晚间休息陪泳的客人，他都统称是某个不愿透露身份的中东大客户。
“好吧，我启哥为了招募大资金，不惜天天晚上出卖色相陪土豪，真是幸苦了。”
“没有的事，别出去乱传。”沂启换好宽松的运动服，勾起干湿隔离包，“走了啊。”
“嗯嗯，再见。”
到了地，沂启照常给客人发消息。
【石汐：我到了，穿着白色裤子坐在休息区】
这回的客人比较怪，一次买了他一个月的陪游时间，但不肯加微信。
算了无所谓，只要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旱鸭子就行。
两条长腿来到他面前站定。
“嗨，石汐？”
这个嗓音，奇怪，怎么有点耳熟。
对方好像在故意掐着嗓子说话……
沂启略带微妙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白的酷哥脸，带着黑色泳镜，头上也裹着黑色泳帽。
“怎么了，这么看我？”酷哥垂眸，淡声问道。
【冷知识：戴着泳镜和泳帽的时候，会认不出来人。尤其脸被大泳镜和带子卡得变形的时候】
“……没什么。”沂启愣了愣，低声自语，“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人。”
“谁啊。”
“我前男友。”
*
酷哥尴尬地抠紧了搂在腰间的浮板。
“不好意思，我不姓钱。”
沂启冷笑了一下。物种的多样性，人类果然擅长自娱自乐。
他扫了一眼酷哥的身材，轻蔑地问：“会游？”
“会。”酷哥理直气壮地掂了下脚，往泳池走去，“教练可以检查。”
“会游带什么浮板。”沂启笑道，“先游个50M看看。”
“游完可以带我死亡翻滚吗？”酷哥扔下浮板，扑通一下子蹦入水中，入水姿势只能说是惨不忍睹，相当于拿火炮炸鱼。
“你确定？”沂启勾唇，“游完再说哈。”
酷哥深吸一口气，开始努力的在水里扑腾起来，一看他动作，沂启就基本确定了他是个旱鸭子。
沂启目光默默跟随，直到一米八的水位没过了酷哥的头顶，对方还在努力伸头出来，往深水区划拉。他就忍不住扯着唇角冷笑起来。
就算是做戏，也没必要这么认真啊宝宝。
到3/4位置了，酷哥开始频频往后回头，嘴唇微努，仿佛在请求沂启帮他把浮板扔过去。
沂启抱臂，不为所动。明明他只要自己扒池边停下就好了。
“咕噜噜。”酷哥的头再次没入了水中，两手上抬，这一次只有半截手指还露在外头了。
沂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得，故意的。
这回的客人宝宝要求也太多了，上来就要PLAY到捞抱的环节，一会估计还得人工呼吸。
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呢。
沂启果断拎了根5米的长棍伸过去，看酷哥自己抓还是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