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圆圆!你不是说就咱俩吗?”候车室里,三个人,你瞧我,我看你的。我用眼神“追杀”王圆圆,可她就是不看我,大概是那第三个人实在无法忽略我异样的表情,才主动说,“你好,那个,我是咱公司的于洋,法务部的。”
“你好,我是蒋星若。”我示意点头,同事面前还是要有一定风度的,至于王圆圆,回头我再收拾她。“和老王一个部门。”
“嗯,我知道。”于洋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明知道他话没说完,我故意装作没看出来,赶紧拿出手机做样子,他也很识趣儿的没再说话。对了,此刻王圆圆去哪了?这位大姐不应该出来解释一下么,为什么说好的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星若,于洋,快,过来这儿!”王大姐在向我们招手,“这边有位置,快来!”
“别玩手机了,坐着歇会吧,好好享受下氧气充足的幸福。”王圆圆对我说。
“你先从实招来。”我侧着头低低的对她说。
“招什么?于洋不是?”王圆圆指了指坐在她旁边的于洋,又看了看我。
“嗯?嗯。”没想到王大姐打直球,些许有些尴尬,忒坏了这人。
“这孩子辞职了。”王圆圆说。
“辞职?怎么辞职了?”看出来我的疑惑,于洋说“换份工作做做。”
“人家考上编制了。”王圆圆继续。
“呀,这不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么?”说实话,我是羡慕的。
“他这次想跟咱一道出去玩一玩,就咱俩两个女生不总归感觉有点不安全么,这拉萨路途遥远的,多个男生多点保障么。”王圆圆咕咚喝了一口水,侧向我低低说道,我看看她不说话,你继续编“本来想给你说的,怕你介意,万一你临时改变主意不愿出去,那咱这浪漫与自由行不是就泡汤了,所以就,嘿嘿,没给公主您提前请示,乖乖的小妹妹,别生姐的气哈。”
生气?我佯装生气,“哼,很生气,你看你要怎么哄我吧。”其实如果只有我和王圆圆两个人,我好像并不会这样子,但不知道此刻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就这样做了,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有点社死,想立马终结这个话题,回归一下正常温文尔雅的我。
王圆圆突然一把抱着我的脸颊,我以为她要亲我,连忙用手推开她,奈何我和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又被她横过来,侧着头低声对我说,“就当路上可口的免费劳动力吧。”
不自觉的我瞥了一眼于洋,这个人的眉清目秀、自然天质,我早就知道的。好吧,也算个正经理由。
我和王圆圆都低头不语,嘴角不自觉上扬,抑制不住的想笑。
“你俩?”于洋一直在围观我和王大姐,看到我俩诡异的表情,好像已经察觉到危险离自己不远了,“感觉不太老实。”
“没有没有,我们是货真价实的老实人。”王圆圆的笑出卖了她。
“对,绝对老实人。”我赶紧收了笑,一本正经的附和。
“你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于洋用手在我们面前指了指。
这一下我俩就放开声地笑了,王圆圆说,“别怕,姐又不会吃了你。”
“反正我看我是上了贼船了。”于洋也笑了。
“哪有贼船,咱这是纯洁的友谊小船。等到了拉萨姐给你介绍个漂亮姑娘,绝对比我们俩好看。”王圆圆继续忽悠。
“大姐,你就忽悠我吧,我信你才怪。”于洋说,“不过,我也不需要,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呀?我认识不?是咱公司的吗?”王圆圆问的问题我也特别想知道,侧着耳朵等着下文呢。
“走吧,该检票了。”于洋站起来,有点害羞又坦然的一笑......“嗯。”
只是最后这个低低闷闷的嗯字谁也没有听见。
我戳戳王圆圆,眼神传递着我的腹语“真是的,话说一半急死人了。”
王圆圆挑着眉毛回应我,“莫急,等我回来再盘问一下。”
女生八卦起来真是不分原因不分年龄不分时空限制。
检票队伍排得长长的,三个人有说有笑好像也确实不错,至少这个开头感觉很好,一单身英俊男加两个已婚已育妇女,怎么看都是我们俩赚了,这真是老天爷眷顾啊,好想让路上发生点什么,又不敢真的想发生点什么,万恶的婚姻,埋葬了我爱情的坟墓,快把我的单身自由还给我!
“你瞅瞅,人家这随便一笑感觉都能治愈一切。”王圆圆推着行李挽着我的胳膊悄悄的说。
“别花痴了,咱俩可都是有夫之妇。”我使劲泼了一冷水。
“能别提那俩大猪蹄子吗?扫兴。”王圆圆不让提,我也不想再提,就真的趁这次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吧,找一找曾经的浪漫与自由。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潜意识里我总认为如果要进藏,不得提前一两个月吃点红景点准备准备,避免高反?不得有个小半年假期?不得三五成群结几个至亲好友?不得天上掉馅儿饼砸自己一大把闲钱?如果这些条件是且的关系,大概这辈子进藏没指望了。既然如此,那就说走就走。
刷身份证,验票,过安检,曾经脑海中有无数个拉萨,无数次遐想,这次真的要实现自己一个不可能了。
我们先乘车到西宁,然后在西宁换乘前往拉萨的火车。这列火车途中将经过青海、西藏两省,穿过高原草甸,雪山冰川,峡谷河流,一路将可见青海湖、昆仑山、可可西里、三江源、藏北草原、沱沱河、翻越唐古拉山,遇见措那湖,最后羊八井。一路的美景十分令人期待。因此赶在火车启动前擦车窗的人不计其数,甚至变成一道风景。我也下车把窗户擦了擦,仪式感拉满。这趟列车绝对是有些浪漫在身上的,她挥舞着魔法棒,释放令人充满活力的神奇力量,每一位乘客都微笑满满,好像每个人心里都在呐喊,“走!到拉萨去约会!”。
站台前,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竖起相机支架,横幅拿出来,大声比耶大声喊出令我都心神荡漾的口号“永远热爱浪漫与自由!”。我盯着他们出神,王圆圆鼓励我去和他们合影。还是不了。浪漫和自由无人不爱,可人生去路迢迢,暂且及时行乐就好。这一趟若能些许洗去一些“班味儿”,便已是有所企及了,何必拒绝长大拒绝成熟呢。
坐定了,等着火车启动,这个免费劳动力绝对是称职的,帮我们把行李一一安置好,我和王圆圆睡下铺,他睡上铺,软卧里只有四个人,除了我们仨还有个年轻男子,不过一路上都没怎么交谈过,他似乎是去拉萨打工,远离家乡去求生存总是有些悲伤的。软卧的空间相对密闭隐私,因为于洋的存在,让我和王圆圆心里也充满了安全感。趁着于洋下车去和火车合影的空档,我问王圆圆,“你给你老公说了嘛?咱们是三个人,而且还多了个年轻小帅哥。”
“说那个干啥,不想说。你也别给你老公说,省的他们没事找事。”王圆圆后来一路上又交代了我两次。起初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后来想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也没啥事情,过几天就回去了。但我总感觉王圆圆有啥瞒着我,以前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想去拉萨,这次有些突然而且强烈。
“你那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拉萨?”我问她,“现在我才回过神来,我和于洋都是被你骗来的吧?”
“你是,于洋不是。”王圆圆说,“我害怕一个人去,就想着把你骗来一起去,谁让你那么好骗呢。但于洋真的是碰巧,那天下班电梯里他问我十一打算去哪里玩,我说我和你准备去拉萨,就随口开玩笑问他要不要一起啊,反正已经办离职啦。没想到他直接说好,一句废话都没有,我都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解释呢。后来想想三个人一起也行,就咱俩一路上路途遥远的,确实有点不太安全。你说这不是老天爷送上门的福利么?”
“真是败给你了,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我抠抠鼻子。
“别抠了,于洋上来了,注意美女形象。”王圆圆给我使了使眼色。于洋从我背后走过来,坐在我的床铺上,我顺势往里收了收脚,这一双“玉足”在鞋子里闷了一天,多少还是有些味道的。
“什么美女,早就是妇女了。”我从王圆圆手里接过瓜子,给自己的小碗里倒了点。
“于洋你说说,你看着星若像多大年龄?”王圆圆磕着瓜子含糊不清的问于洋。
尴尬,问他干什么,让人家怎么回答。可我心里怎么竟也是有点期待呢。
只见于洋笑了笑说:“在司法解释中定义14岁以上的女性都称之为妇女,未满14岁的男女称为儿童。”
不愧是学法律的,如此标准的解释,不失为一种缓解尴尬的话术,聪明人。哈哈。
“所以说,除了小孩子,女的统称为妇女咯?”王圆圆追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于洋说。
“小于啊,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姐跟你说哈,千万记得!和你以后的女朋友千万不要这样说话,打击面太广,不招人喜欢的。”王圆圆好似个长者表面苦口婆心其实是在揶揄别人的模样真让我替于洋捏了一把汗。
“哈?”于洋一脸懵,“哦。”再没说什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又变成平常在公司见到的那样,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你看看你,把人家吓住了。”我私下给王圆圆发消息。
王圆圆也正给我发消息,“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对,你自己面壁思过吧。”我回。
“不至于不至于,哈哈,我还是有点了解他的,就是冷酷冷酷的男生。”王圆圆回。
不想再理她。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很多人起床看震撼心扉的高原日出。
苍茫辽阔的高原草甸,微光初露,与天边的雪山形成一光一影鲜明的对比,众人拍下这豪放的美景,心也跟着簇簇团云去追随远方的日光了。偶有类似鹰的鸟类划过墨蓝色天际,万里皆在它眼下,想起了那句台词“Life is a wilderness, not an orbit.”。
待太阳升起后,光芒万丈,肉眼再也无法直视,绝对的光明如同绝对的黑暗,人类□□的渺小与局限,在宏伟的大自然面前显露无疑。永远爱大自然,永远敬畏他。
看的太出神了,以至于我没感觉到身后还有人,直接转头准备伸个懒腰,结果直接把头伸在了于洋宽大的臂弯里,他正抬高了胳膊在我背后拍着窗外的美景,我的手撞在他的胸膛上,脚直接踩到了他的脚上。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后面。”如此尴尬的姿势可他竟没有要停止拍摄的意思,没办法我弯了腰低了头,自己退了出来,心砰砰直跳。
刚准备逃离现场,于洋说,“星若。”
“嗯?”鬼知道他还有话想说?
“眼屎。右眼。”
“哦,可能是最近上火,上火。”我双手搓着脸,逃一样的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王圆圆睡眼惺忪,这位大姐睡到天大亮才起来,问我“你脸咋那么红,高反了?”
“没有,自己搓的。”
“你俩精神真好,起了一大早去看火车日出。拍视频了没?回头发给我看看。”王圆圆对着刚回来的于洋说,“你俩可别太激动,容易高反。”
“拍了,很不错,回头发给你。有点激动。”于洋说着还看了我一眼,好像嘴角有笑,我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余光。
天已经大亮,极其晴朗,日月同辉。火车南北两侧风景近似却又不同。这种自然现象,是吉祥的表达,扎西德勒。
“对了,星若,你闺女还是你妈妈带着呢?”我和王圆圆在餐车吃饭,于洋吃完先回去了。
“嗯,老人家不想住楼房,不想在城市里待着,着急,我就让她把孩子一起带回老家了。”我无奈地说。
“那你老公十一去哪儿玩了没?”王圆圆像个终极八卦者。
“他们要加班,可怜的娃。”我继续无奈地说。
“哦。”鲜少听见王圆圆如此简明扼要的回答,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我轻轻的问她。
“没有,随便聊聊。咱这次去拉萨一路上的事情你可别事无巨细的都给你老公说哈。”王圆圆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嘴。
“好。”我有些疑惑,可是看着她少有的认真,就先答应了,我知道她一定有心事瞒着我。但我也知道她现在还不想说,不过不想说也没事,我也不喜欢强迫她,如果她想说自然会主动对我说。尊重别人就是尊重友谊,尊重自己。我说:“那吃完了咱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于洋正拿着我那本侦探小说翻看。他看我们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能让我看看吗?感觉比较有年代感的书了。”
“嗯,可以。这本书的初版是一九六零年,我买的这本是一九八零年重印的。”我翻开书的第一页指给他看,“你看,定价才0.96元。”
“你喜欢旧书?”于洋喃喃地问我。
“嗯,喜欢去老街那里淘点旧书回来,价格便宜,读起来像是在和很遥远的人对话一样。”我喃喃的回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慌忙解释道:“我也是随便看着玩儿,没有什么情怀。”
“嗯,我知道。”他继续喃喃地回我。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坐在我的床铺这边,王圆圆应该没有听清楚我俩的对话,只知道我们在讨论这本书,就问,“书名叫啥?来,让我看看。”
“一颗铜纽扣。”我说道,于洋把书递到王圆圆手里,等着我继续说。“是个侦探小说,写的是间谍的故事。”
“字这么小,纸这么黄,星若,你不觉得它有一股子破旧的味道吗?”王圆圆把书凑到鼻子边使劲闻了闻,左右翻看了几页就还给我了。
“你轻点,以前的书纸张都比较薄,不好保存,一不注意就容易卷边容易破。”我从王圆圆手里接过书。
接着又转手把书递给于洋,说:“你想看的话你先看吧,我去年已经看过一遍了,只是有些忘记情节,这次出来带着解解闷,你先看吧,故事很短很精彩。”
“好,谢谢。”
下午,火车到了那曲,播音里讲解说那曲多大风天气,是全国唯一一座没有树木的城市。政府也曾悬赏30万种树,但至今没人能成功种活。那曲的天空湛蓝澄澈,云朵挂在手边,给人无限美好,即使没有树木好像也不会让她有一丝失落。
我们下车休息了一会,拍了拍照,呼吸了新鲜空气。
“离拉萨越来越近了。”于洋轻轻地对我说。
“是啊,感觉梦想照进现实了呢。”我对王圆圆说,“谢谢啊,王大姐,带我来拉萨。”
“小意思,不客气。”王圆圆搂着我的肩膀晃了晃。
期待就这样伴随着一路美景层层叠叠向拉萨推进,心里面堆起来一座名叫感动的小山坡。包括在后来的几天里,不止一次,我被大自然感动被他感动,以至于不停地和自己的意志掰扯扭打撕裂,不知道自己一不留神将会去向何方,挣扎着要不要放任自己在一次次感动里迷失。
到达拉萨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们三人一路上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过于兴奋,避免情绪激动而高反不适,所幸一路平安,没有太大反应。
“没想到,我真的来了拉萨了!”坐在大哥的车上,我有些激动的对王圆圆说。大哥是刚认的大哥——王圆圆的朋友,热情成熟的好人,他在拉萨工作。未来几天我们将四人同行。
“星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以前的同事、朋友,叫张猛。”王圆圆说,“张猛,这两位也是我同事、朋友,星若和于洋。”
“张大哥好。”我话对着张猛说,眼睛瞥了一眼前排的王圆圆。
“张大哥,你是不是和王老师谈过?”于洋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我瞪大了眼睛,一副吃瓜不嫌事儿大的高兴劲儿,眼神怂恿着于洋继续。可这娃不吭声了。
“呃,这个嘛,得你们王老师来认定。”张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王老师?王老师?”我戳了戳前排的王圆圆。
“看你俩憋笑的样子,一肚子坏水。小心我给你俩卖了去。”似是而非的回答,王圆圆并没有继续再说,我心里已了然,这是来寻找爱情了?
王圆圆,你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