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出来我最近噩梦缠身不得眠的？”花泽接着问。
璃素不免有些得意，“我了解一些这方面邪乎的玩意儿。”
“真厉害！学校还教这个呀。”
“不是，我自学的。”
学校才不教泛灵术呢，学校教的都是一些一本正经又无聊透彻的理论。这也是她不喜欢去学校的理由之一。
“那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是不是我印堂发黑，头上悬浮的魂气看着不正常？还是你看见我背后的鬼了！”
璃素想说，漂亮姐姐，你眼下的黑眼圈再明显不过，一看就是没睡好。但为了故弄玄虚，她还是装腔作势了一番。
“……大抵就是这样了。”
“呀……璃大师啊！”花泽一扫方才傲慢且笑里藏刀的姿态，连称呼都从“小姑娘”改成了“大师”，就是这叫法颇有些古早江湖味。
“我被恶梦纠缠了几个月了，几乎一闭上眼睛就梦见一位黑长发白大衣的女人，你说那是不是以前人叫的贞子啊……”
“八成可能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啊……大师，我们是不是要作法将那女鬼逼出来，然后灭掉？”
装到这个份上也不好推辞但是又没有任何作法经验的璃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故作深沉道，“今晚开始吧。”
“好，璃大师……你要是真能解我的恶梦之痛，那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漂亮姐姐如此信任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璃素其实一直背着哥哥姐姐们在家里“养鬼”，这是学习泛灵术中不可或缺的一步，将自己推演出的“公式”用于周围的环境——即一切可能具有灵的事物，接着运作，产出结果——诞生出成形的“鬼”。
那些鬼的灵气很低，一般人用肉眼不可见，只有璃素能看见并操控它们。
不过，璃素还从没应付过人身上的鬼。
刚好拿花泽练练手好了。
“璃素，你知道那女鬼姐姐是什么模样吗？性子如何？喜不喜欢女人？到底会不会对我下毒手？……我还真是有些紧张了。”
花泽看上去不像表面那样严肃高冷，此刻坐立不安得像初次恋爱的人。
璃素忍俊不禁，“你待会儿见到她之后，可以和她好好聊聊。”
璃素先将花泽的卧室布置了一番，灯光全部关掉，放置几根具有格调的蜡烛，摆成矩阵。
幽暗昏沉，只见红光不见白光，非常适合睡觉。
嗯……作法的第一步是营造氛围感！
这没错了。接下来就是寻找一具盛放女鬼灵脂的容器……她的目光瞥过镜子里的自己，灵光乍现，不如就用她自己的身体好了。
花泽坐在矩阵的正中央位置，而璃素穿着一身白衣服，披散着黑长发。两个眼睛旁画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嘴巴被胶布封住。
她神情肃然，脚下徘徊着怪异的步法。
“ru guo xi huan de hua……”
“qing dian ge shou g……”
“xie xie ge wei lao shi men……”
女孩清澈而故作嘶哑的念咒声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房间里，花泽盘坐在地，紧闭着眼睛，不敢动弹。
站在一旁的打手们也是神色凝重，纷纷好奇着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突然女孩头一歪，发出骨折般清脆的咔嚓声，众人的身子皆是一哆嗦。
花泽没忍住，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就看到……披头散发盖住脸，在她身前晃悠的白衣女……
她的脸倏地一下变得苍白，惊恐大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亲爱的女鬼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吃太多猪肉羊肉鸭肉鸡肉！我再也不做坏事了！我以后再也不钓鱼了！女鬼姐姐，好姐姐，你就放过我吧啊啊啊啊……”
“嘿嘿。”
璃素拨开披在眼前的头发，露出漆黑如墨的眼珠，像恶作剧成功的熊小孩，发出单纯的笑声。
花泽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鬼，大大舒了口气，“不好意思啊璃师傅，你的头发和电视上的贞子姐姐一样又顺又直，我这才认错了……”
“无妨，无妨。”
璃素心想，这女鬼怎么还不附在自己身上……
其实她想的不是召出女鬼，而是让鬼跑自己身上。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可以同时容纳两幅灵脂。也就是说，她可以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与女鬼共存。
只不过，这女鬼怕是有些不识抬举了，都这般盛情邀请她了，还不入她身。
算了算了……
看来作法什么的果然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她一回头，脚下不小心用力一踹，似乎是将什么小玩意儿踹倒在地了。
“……呀！”小玩意儿一叫，声音稚嫩得像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璃素一愣，啥玩意儿？
一旁的打手们也都怔住了……花泽睁开眼，侧过身子，避开挡住她视线的璃素，定睛一看。
“……呀！好可爱！”她连忙爬起来，围上前仔细看。
小家伙居然是一只小小女鬼！
她没有头发，光溜溜的脑袋圆润得像一颗小鹅卵石。大大的眼睛透着几分懵懂和无辜，额头上画着某种咒语的符号。身上穿了一件贞子的同名款白衣服缩小版，小胳膊小腿短短的，看起来额外Q萌。
她揉揉眼睛，小手撑着地板，有些艰难地爬起来，刚到璃素大腿处这么高。
小小女鬼呆呆地看着眼前画着黑眼圈的奇怪人类，璃素也呆呆地看着眼前画着黑眼圈的奇怪小鬼。
不过人家小鬼的眼圈大抵是天生的。
俩物种对视了几秒后，小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吓得连连后退，“你……你难道是……人类？！”
她的反应跟见了鬼似的。
璃素也跟着往后退，不受控制地怪叫了两声，“呃、呃……”
她脚下一踉跄，差点要摔倒的时候，肩膀被一双的手稳稳扶住。她转过头，和花泽对视一笑。
花泽吐出一句，“真是见鬼了。”
语气听起来既惊喜又惊奇。
小家伙继承了所有女鬼的白皮肤和看起来很困的眼圈，除了没有一头柔顺的黑长发。
璃素完全没预料到真的能在花泽身上召出小鬼，而且还是灵脂纯度高到其他人类也能看见的小鬼，但还是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不过防止露馅，她还是补充道，“这不是真正缠住你的女鬼的原型，不过，小鬼可以护你身，免你再受女鬼侵扰。”
花泽惊喜地笑了笑，“真的吗？”
“当然了，你说对吗？”璃素转过头，目光温和（威胁）地望向小鬼。
“呜……呜……是的，”小鬼模仿着璃素歪头的样子，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小手抱住她的大腿，“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璃素被抱得身子一僵，差点要笑出声来，“我什么时候成你妈了？”
“刚刚。”
“你让我的灵脂有了生命，你就是我的妈妈。”
妈妈，璃素在心里轻声念着这个看似温柔的字眼。
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自从记事以来，她就一直住在现在的养父母家里。家里对她最好的就是颜夫人。
不过，即使没感受过亲生妈妈的爱，她还是觉得那是不一样的。
赋予生命和爱的，才是妈妈，璃素在心里轻声说。
璃素养了那么多小鬼，还从没鬼叫过她妈妈呢。
她浅笑出声，“行啊。”
无痛当妈，还是一只如此可爱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如此，不妨给她取个名字吧。”花泽兴致高涨，露出喜得一女的表情。
“名字……”璃素歪头，思考无果。
“要不就叫璃青，”花泽的反应倒是很快，几秒钟就想出来了，“和你的名字很像。”
“呜……呜……好。”小小鬼的声音糯糯的，让人想要一口吃掉。
“呀真的好可爱……”花泽抱起璃青，紧紧贴在脸上，“璃青璃青璃青……”
“呜……呜……你是谁？”璃青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脸，觉得比她自己的脸要紧致，“……人？”
“你可以叫我花花。”
“呜……呜……花花……”璃青又看了眼璃素，“……妈妈。”
“嗯，璃青璃青璃青……”
打手们从未见过花老大夹起嗓子温温柔柔的样子，被眼前这幅好似一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场景震慑住了。
一人问，“这还是我们老大吗？”
另一个人一本正经，“我觉得应该是被别的什么附身了。”
第三个人又说，“再凶狠的老虎也会对自己的孩子露出微笑，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哦……原来如此。”几人这下恍然大悟了。
“璃师傅，辛苦你了，早点休息吧。”花泽对她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转弯，从一开始一口一个“小姑娘”到现在尊尊敬敬的“璃师傅”。
璃素有一种错觉，这是不是以前人们说的“母凭子贵”……那真是很有意思了。
她怔怔地望着对方转身离去的模样，那头金灿灿的卷发在夜色中摇曳如松柏树下的月影，破碎的记忆如风吹落叶猛地窜进她的脑子里。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自己认识了对方很久很久，可又不记得见过花泽那副容颜。如此美丽的人，想必见过的都会对之过目不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