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花红,莺啼燕舞,正是一番春晴好景。
但赵狂歌眼下的境况却不大美妙了。占据了一整条铜钱街的陆府内,当家主母王氏正摆开了场面惩戒下人。
两溜丫鬟战战兢兢跪倒在上首设着的一把红木太师椅跟前,勾着头不敢多看一眼垂在地面上金线掐边儿的华丽裙摆,几个脸嫩的小丫头不禁吓,耸着肩膀抽泣,却又连一丝声响都不敢泄出来。
“夫人,这丫头晕过去了。”孙婆子踹了踹歪倒在脚边,一身血迹斑驳的丫鬟的肩膀,见人没了反应,这才扔了荆条,两手一揣殷切地回到王氏身边道。
“哼,想这般装晕逃过去,是万不能的,给我泼醒了她,接着打!看这些小蹄子们,还敢不敢再生出些腌臜的蠢心思来!”
披金挂银的雍容女人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听了孙婆子的回话,登时轻蔑一笑,两道细眉一拧,凌厉之色叫在场众人心头一紧,更不敢放肆。
赵狂歌的意识刚从炫目的光团中挣扎出来,将醒未醒之际,还没睁眼,就被冰冷刺骨的水兜头泼下,激得她一个挺身,本想坐起来,挣扎到半路上,却因虚弱无力,上半身又砸回原地,摔了个狠的。
“我艸!”一道虽虚弱却铿锵的叫骂声让众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向来处。
只见方才被鞭打得气若游丝的人,这会儿在地上蛄蛹了两下,竟是直接坐起来了,一张惨白凌乱却仍不失美丽的脸,正龇牙咧嘴地做些有碍瞻观的表情。
“冻死老娘了……嘶,我靠,好疼!”赵狂歌眨了眨眼,将眼前糊住的水雾抖开,一边低声吐槽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嗯,一个坐着的很有钱的阿姨,一个很狗腿的奶奶,一堆跪着的年轻妹妹……
等等!古装?发髻?亭台楼榭?血?
“我靠!穿越啦!”赵狂歌顾不得疼,可云一般将身上摸索了个遍,片刻后,脸色陡然灰败下来,随即仰天怒号一声,惊得周围树上的鸟儿都扑腾飞走几只。
“香绿不会是……中邪了吧?”见状,跪着的小丫鬟们也顾不得谨小慎微做人了,歪了歪肩膀跟身旁人低声议论起来。
孙婆子面上也有些惊疑不定,毕竟方才是她亲手施刑的,照说这死丫头断没有起身的力气了,眼下瞧着精神头竟还挺好,莫不是真有什么脏东西趁虚而入,夺了躯壳?
“夫人,这?”孙婆子按捺不住,小心出声请示。
“瞧你出息的,什么中邪,这丫头分明是在装疯卖傻,给我继续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都得给我老实了!”
王氏到底执掌中馈多年,遇事比一众丫鬟婆子镇定多了,眨眼之间便下了决断,瞧着像是要直接将人打死了事。
赵狂歌呼唤系统无果,眼见提着棍子朝自己走来的小厮,只觉得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到底谁说的古人封建?这不就叫她遇上了个活生生的唯物主义战士?连让她装疯卖傻躲过一劫的机会都不给!
“夫人呐!奴婢冤枉啊!奴婢是有苦衷的!夫人您是奴婢的大恩人,奴婢就是去死也不敢对夫人有二心啊!是有人陷害,陷害啊!”
赵狂歌五体投地一声哀嚎,又用那死鱼扑腾一般的姿势,拱到王氏面前。
虽说没前情提要,但经过多年狗血宫斗、宅斗剧的浸淫,这场面,她打眼一瞧就知道有冤情!
有冤先喊冤,再表一表衷心,最后吐露些似是而非,祸水东引的话,这一套下来,再狠心的夫人也得留她一条命听听内情。
赵狂歌眼珠子一转,尤嫌自己表现得不够,哆嗦着手一把揪住了王氏的裙摆准备卖个大惨。
“啧。”王氏眼睁睁瞧着那只脏污不堪的手在裙边留下了血手印,登时眉心一跳,火气更甚。
孙婆子晓得她有多爱干净,见状都无需王氏开口,她便率先上前,一脚将人踢开,破口大骂道:
“不知死活的狗奴才也敢用你这下贱爪子碰夫人!没规矩的东西还有脸喊冤?我看你就是蓄意勾引少爷!简直该死!”
赵狂歌被踹得翻了个面儿,脸色更难看了。
“贼老天,你耍我!”被架着胳膊重新压在条凳上打板子的时候,赵狂歌忍不住疼,更忍不住骂地怒吼了一句。
本来上班被甲方要求加班改方案就很烦了,结果穿越过来不给剧本,还没活够一小时就要噶了,这不闹呢吗!
这板子打得尤其狠,也并非落在屁股而是敲在脊柱上,不过几下,赵狂歌就再没力气多想,只隐隐明白,就算不死,她大概也瘫了。
“母亲!母亲!求母亲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安静了好一会儿,只听得见板子声的院子,忽而闹嚷起来。
赵狂歌半阖着眼,浆糊似的脑子分辨出这台词时,也是忍不住气笑了。
要是没猜错,这男的约莫就是她‘勾引’的少爷了,还真是……姗姗来迟呢!
“香绿?香绿你还好吗?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啊!”伴随着男人抽噎的悔恨声,赵狂歌被拉扯着落入一个微冷的怀抱,只是……
“你瞎啊……”没看出来她伤得很重,不能随意挪动么?这么拉扯两下,赵狂歌只觉得自己快碎了,物理意义上的。
可惜她确实伤得太重了,吐槽的话还没说完,刚开了个头便呕出一口血来,气息奄奄,显然活不成了。
陆鹤友见此惨状,不由悲从中来,一张清俊的脸气得涨红,头一次不顾规矩礼仪跟王氏当众争执起来。
“母亲!我早说过,我同香绿不过是寻常主仆,从未做过逾矩之事,您怎么就不信呢!”
“如今竟将她害成这番模样……该说您本就枉顾人命,心狠手辣,还是说,您以为死了一个香绿,我便能成为一具任你驱使的傀儡!”
陆鹤友虽是王氏亲子,可苦其强势控制久矣,见身边奴仆险些因此丧命,一时也是激愤不已,说出来的话颇重,言语间的肢体动作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