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看书哈 > 玄幻小说 > 在无限游戏里花式挨c小说 > 第405章 娇妻海边活春宫
    卫渊从未在这个时间,以这个角度观赏过大明宫。

    他躺在担架上,仰视着飞檐上的走兽,口中叼着半缺的残月,琉璃瓦闪烁着清光,夜色沉降,九重宫阙一片安详。

    担架随着侍卫的步伐一摇一晃,晃得人昏昏欲睡。

    卫渊眼皮沉重,四肢无力。刑狱内一番辩驳耗费了他太多心神,但他不敢闭眼,生怕再睁眼又是充满血气的牢房。

    当侍卫转过一个回廊,卫渊的视野中出现了熟悉的琉璃宫灯。

    还有一个转角就到紫宸殿了,他想着,随即便看见了大殿窗棂里透出的烛火,和烛火下单薄的剪影。

    那影子正在窗前焦躁踱步,带着长袍广袖一起翻涌。在听到窗外的动静后,影子又快速消失在窗前,全然将帝王仪态抛到了九霄云外。

    卫渊哑然失笑,原来此刻心绪难平的人,并不只有自己。

    随即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17岁的庄泽,尚且会为错杀贤臣而惶惶不安,十年后的自己呢?

    侍卫继续前行,懊悔转瞬即逝,即将相见的不安再度翻涌上来。

    世上不会再有人有他这般奇遇了,回到十年前,重新换个身份,去面对他最熟悉的自己,这般荒诞又奇妙。

    安吉轻轻敲响殿门,里面传来一声清润干净的少年音,“进”。

    卫渊听出其中的故作镇定,突然整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侍卫进门,将他平放在紫宸殿正中,他抬头便和穹顶的雕龙对上了眼,正想不着痕迹的错开目光,端坐高台御座之上的少年又撞进视野。

    下颌绷紧,杏眼圆睁,浓密睫羽投下的阴影,都掩不住他眼中纯然的震惊。

    他被自己这满身血痕吓到了,卫渊很快意识到。随后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无意识的蜷了蜷,却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的呻吟出声。

    “别动。”

    卫渊听到那人说,他强压着满心的颤抖,轻声回道:“臣不动。”

    轻声的回复似是惊醒了小皇帝,他收敛起眼中惊慌,将不断捻动的指尖收进广袖,肃容沉声道:“有伤就不必行礼了。卿如今进了狱,受了刑,可知错?”

    当真嘴硬,卫渊心想着,却也知道庄泽不过找个台阶下。

    他撑着半身从担架上坐起,刚刚被徐太医处理过的伤口顿时裂开,血流如注,透过崭新囚衣,将白幔染红,又渗进玄色地砖的缝隙。

    庄泽紧皱眉头,“朕让你不必行礼!”

    卫渊虚弱的笑了笑,“臣总不能躺着面圣。”

    庄泽被那笑容晃的微怔,抿唇半晌,还是道:“那你坐着,让徐太医为你诊治。”

    卫渊却摇头拒绝了,“太医妙手回春,臣已无大碍。”

    转而又道:“陛下不是要听臣的黄泉秘闻?”

    庄泽经人提醒,这才想起自己宣人觐见的借口,忙掩饰道:“正是,那你说吧。”

    卫渊眼中的笑意荡开,身上的伤痛都似乎消退许多。他想将前世的水深火热统统告诉他,想告诫他远离佞臣,广开言路,勤政爱民。但这些话太空洞了,不知事的少年听不进去。

    于是,他启唇,为少年讲了个故事。

    “陛下,臣走黄泉路时,正值酆都修缮阎罗十殿,幽冥虽无日月映照,却也处处精美,雕梁斗拱,复道飞阁,皆与大明宫一般无二。”

    庄泽静静听着,眼中流出异彩,他自幼就喜欢这些志怪异事。

    “臣问引路鬼差,‘此宫如此豪奢,需花费几何?’,那鬼差却说:‘以阎王神通,弹指便可化作千万楼阁。’”

    “但臣却看见琼楼玉宇间往来无数亡魂,躬身劳作,便诘问鬼差,却换来一声冷笑,‘此十万冤魂不入轮回,自是要为他们找些差事。’”

    庄泽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为何不入轮回?”

    卫渊望着高台上的小皇帝,那双圆眼亮的惊人,仿佛回到儿时的东宫暖阁,蜷在母后怀中听故事的好奇模样。

    卫渊强压下心中酸楚,回道:“臣与陛下一样好奇,鬼差回答:‘因为回到阳间,也要服劳役,建宫殿,还要忍受生老病死,饥寒交迫,他们不愿。’”

    庄泽闻言抿唇,整个人沉寂下来,琉璃灯影在他的眉间摇曳,睫羽落下的阴影挡住他的眸光,神色晦暗不明。

    讲了许多,卫渊感到喉间腥气更重了,身体因失血过多而逐渐失温,原本清醒的头脑逐渐昏沉,眼前的烛光连成一片。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看着依旧沉默不言的庄泽,他滚动喉结,明知来日方长,却还是忍不住说出那句最委婉的忠告,“阴阳此消彼长,幽冥示警,陛下若是不信,不妨亲自去人间看看。”

    如他前世一般,亲自成为一个流民,一个病患,去体验人间疾苦,悲欢离合。

    -----------------

    “中泽,卫中泽!”

    是谁在叫他?卫渊疲惫的睁开眼,朝阳从粗麻床帐的缝隙钻进来,照在绣着翠竹的棉被上。

    卫渊撩开床帐,坐起身,脚踢到床底的藤箱,箱角着几卷书册,最上面那册书脊已经脱线,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工整字迹。

    卫渊没来得及细看,支开的木窗外突然探进一个脑袋,“卫中泽!马上就要县试了!你怎么睡得着!”

    那是他的同窗张洵,圆脸细眼,笑的宛如一尊弥勒佛。

    卫渊突然意识到,这是属于原本身体的记忆。

    那是县试前一天,两人结伴去县里赶考。

    时值九月金秋,广袤的关中沃野上本应稻谷飘香。可自六月起,陇州滴雨未落,渭水自源头枯竭,大地皲裂,颗粒无收。

    两人走在路上,时不时能看见衣衫褴褛的流民,躲在槐树阴影下,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的身影。

    张洵心下警惕,拉上卫渊快步离开,卫渊却顿在原地,问张洵,“张兄若高中,想去哪里任职?”

    张洵理所当然,“自然是簪花翰林,文人骚客心皆往之。”又转向卫渊,“卫兄你呢?”

    卫渊的目光一直定在蜷缩的流民身上,“我要去御史台,百姓饥寒流离,皆因豺狼当道!若想重塑太平盛世,就要有人站出来直言朝廷得失,弹纠不法,还吏治清明!”

    卫渊做到了,他在尚未及冠的年纪,就连过县试、州试,直到殿前一篇《治世论》惊艳四座,被彼时刚登基的庄泽钦点为状元。

    十九岁的状元郎,惊才绝艳,风光无限。

    琼林宴上,公卿纵观,众目睽睽。他是焦点,是御前红人,是各官署都垂涎的对象,觥筹交错,往来讨好声不绝于耳。

    直到一句“我要入台谏”打破了宦海假象,如飞蝇一般围着他转的人一哄而散,只留他一人面对少年帝王晦暗不明的神色。

    这位皇帝不喜御史,百官皆知。可那又怎么样呢?卫渊岿然不动,终于从帝王手中拿到了这份讨人嫌的差事。

    做官前,卫渊和寡母相依为命。母亲孙氏靠为人缝补衣物,出售绣品为生;卫渊则帮人抄录书籍,卖些字画贴补家用。两人日子虽清苦,却自得其乐。

    做官后,繁华利禄仍然没有关照卫渊。微薄的薪水担负不起京城的开销,母亲依旧需要外出做工,他时常对着母亲早出晚归的背影默默出神。

    可若要他与世俗同流合污,他又不愿,他曾誓要荡涤世间浊流,怎么能连自己的袍袖都染黑。

    他日复一日煎熬着,进退两难。直到皇帝宣告修建渭水行宫,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曾亲眼见过渭水两岸饿殍遍野,草木枯绝,在那样的炼狱上敲骨吸髓,如何使得?

    他谏言出口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了死亡的结局。

    建造行宫的木材玉器、金银珠砾,都是暴利,从一品丞相到九品监作,层层盘剥。而他不过一句话就想断了那么多人的财路,招致报复并不奇怪。

    可即便粉身碎骨,若能将清白长留史册,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只是对不起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卫渊看着刑架前逐渐浅淡的魂魄,那双坚定的眼睛仿佛穿过洪荒来到他面前。

    他心底的悔恨不断翻涌,仿佛重若千钧,拉着他沉沉下坠,“我向你保证,黄黄盛世,终将如你所愿。”

    魂魄如涟漪一般溃散,重回一片寂静无声。无人知晓一个丹心不改的英魂就此陨落。

    卫渊猛然自黑暗中睁开双眼,心底不断翻滚的思绪仍在腐蚀着他的心跳。

    微弱烛光自缝隙透过,照亮眼前的层层缭绫帷幔,其上龙凤祥文遍布。他盖着龙纹软锦,身下一片柔软。

    一切都那般熟悉,他正躺在紫宸偏殿,御榻之上。

    霎时间,记忆回归,他晕倒在了大殿之上,想来是被抬进偏殿疗伤。全身的剧痛再度漫了上来,卫渊疼的抽搐,拼命压抑着喉间闷哼,却还是溢了出去。

    帷帐被人拉开,庄泽那张青涩却精致的脸出现在眼前,“你醒了?”

    卫渊闻声看过去,少年已身着玄色朝服,束发金冠,冕旒垂珠,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在他还未及反应时,就下意识脱口而出“陛下没睡好,可是又做噩梦了?”

    庄泽闻言,手顿在帷幔之上,心底涌上疑惑:仅一个照面就能看出他受梦魇困扰,从没听说过卫御史会看相?

    他的确辗转难眠。

    听过卫渊的故事,他闭上眼睛都是挤在轮回之外的十万亡魂,他们都长着卫渊的脸,声声诘问他:为何人间连地狱都不如。

    他被吓醒了,又惊又怒,一气之下冲进紫宸偏殿,想把卫渊从御榻上揪起来问个清楚:他的天下,哪里不如地狱?

    但走近床榻,却看到了被包成粽子的卫渊,睡梦中依旧眉头紧蹙,不得安宁,他的气忽然就散了。

    他是皇帝,大人有大量,不必因为似是而非的梦境,而和病人斤斤计较。

    只是此刻距离上朝不过半个时辰,没有时间让他睡回笼觉了。他就倚在窗下的矮榻上,遥遥望着逐渐西沉的月,享受他人生难得的静谧。

    迷蒙间,他听见床榻上传来一声呓语,“这黄黄盛世,终将如你所愿。”

    如谁所愿?庄泽再度被惊醒。

    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卯时已到,晨钟乍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半个时辰,竟睡得难得安稳。

    神清气爽,庄泽的心情都明亮几分,看着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卫渊,语气难得舒缓。

    “卫卿好眼力,不过朕的噩梦不足为外人道。倒是你的噩梦,朕很是好奇。”

    庄泽又想起扰了自己清梦的呓语,“你一直口称黄黄盛世,给朕讲讲,如谁所愿?受谁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