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梯里,冬陵抬起他的手拨弄。漂亮得几乎不真实的一双手,修长细腻,骨节分明,而且有她认证过的灵活。
“去你房间。结束后去我房间休息。”
手腕侧边,青筋跳动,先于声音回应她的建议。
谭高阳在车上的计划是再开一间家庭套房方便今晚的活动,但刚才经过大堂,他一秒都不想停留。他只想被她牵着手,亲吻,抚摸,然后……玩弄。
关上门,冬陵轻轻地抬起手指,缓缓滑过他的下巴,然后托起他的脸。
谭高阳眼睫颤动,闭上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准备迎接亲吻。
但那吻迟迟不来。
他睁开眼睛,冬陵在盯着他。
“刚才在外面亲的时候为什么不张嘴?”
“吃完后只漱了口,我怕你嫌弃。”分开这么久,重逢的第一次亲吻,谭高阳希望它是没有瑕疵的。他希望冬陵的记忆里他是甜美的,食欲大开的。如果他的钱不能吸引她,那么他的□□必须更加出色。
“不过回酒店路上我用了口香爆珠,现在…现在可以亲了。”
他语言羞涩,动作却像在引诱她。
她坐在沙发上,他昂着头半跪在她的膝下。
唇碰触又分开,温柔而短暂,像蝴蝶翅膀滑过。
对视,呼吸加快。他半是克制,半是渴求,微微伸出的舌头暴露了他的心思。
她俯身,狂风骤雨。哦,原来爆珠是葡萄味的。
时间停摆,世界颠倒。一支笔挥舞着。等他神志恢复一点清明时,画布上已经涂满艳丽色彩。
那支笔虚虚游移在坚硬的石子上。“健身的确卓有成效啊,不错嘛。”而后笔尖在石子上打转,轻拢慢捻。石子在刺激中缩小。笔尖突然变成两只,捏住石子转动。在他即将发出闷哼时,笔堵住他的喉咙。
又是天旋地转,被遗落许久的宠物重新获得主人的爱护。像小狗一样嗅着主人,但他比狗更坏,他是伊甸园的原罪者,引诱夏娃恢复兽身,而他跪在一旁,目不转睛。
柔软的曲线中和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他仰头望着造物者的奇迹。唯有你永恒的夏日常新。
盯了好久,他才梦中惊醒一般起身去洗漱。
冬陵走进卧室,好奇地尝了一颗放在床头的口香爆珠,清凉到有些苦涩,果然还是在别人嘴里吃到比较舒服。
谭高阳正在仔仔细细地清理口腔,直到充满清新香气。他不确定今晚冬陵的兴趣是哪一种,但毫无疑问嘴巴和舌头必然派得上大用场。
他一边庆幸带了冬陵钟意的香氛润肤乳液,一边懊恼没带件更少布料的睡衣。
谭高阳走进卧室时,冬陵正在给周容与回电话。她手机习惯性静音,和谭高阳接吻时没注意到手机亮屏。
“哥,刚才有点事没看到。我上午消息你应该看到了吧。”
电话对面,桌子上堆着未拆封的食材。酒杯被猛烈摇晃,排解他内心的不安。声音却平稳沉静如常,“嗯,看到了。决定好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
“好啊。你晚饭吃了吧?”
“吃了。你呢?”如果一瓶酒快喝光算一顿饭的话。
“我早吃完了。”冬陵的腰突然被环抱住,肩上受到压力,是谭高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她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挪动下身子脱离他的头,又拍掉他的手,冲着电话讲,“哥,没什么事儿我先挂啦。”
对面沉默几秒才说话,“有事。灵灵,我要找你谈谈不是向你施压,也不是逼迫你做最终决定。我只是觉得——在目前的情形里,我们需要沟通。你没什么要逃避的。”
手被拍开后,谭高阳不气不恼,自然地托起冬陵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一根接一根手指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舔舐。
冬陵的精力正集中在回复周容与,默许了他的动作。“我没想逃避。我很清楚我的回答。我还没想好的是回答之后,我们要怎么处理?哥,恐怕你才是那个想逃避的人。”
就算再迟钝的人,恐怕也能在这番话里推测出对话双方的情感纠葛,何况是早就对周容与这号人立红旗戒备的谭高阳。他回想起冬陵之前跟他轻飘飘说“不过是从小认识的哥,纯亲情无添加”的泰然自若。迟钝的女人,他愤愤地想,要在她手指上咬出齿痕,但又不敢付诸实际行动。转念一想,多亏了她迟钝,他少了多少潜在情敌,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要怪只能怪对面的死绿茶。
心生一计,他把手指往深里含,故意发出呜咽的声音,分贝控制在电话听不见和太过刻意之间。
周容与听完冬陵的话一口把酒倾灌进嘴里,口腔未来得及容纳的酒顺着酒杯壁倒在脖子上,渗透进白色的衬衣里。“灵灵,我——”,他正开口,听到对面清晰的一声男人的呜咽,他眉头瞬间皱起,“谭高阳在你旁边?”
如果是酒精事变发生之前,她会大大方方说她在谭高阳房间,顺便调侃周容与被赵阿姨催婚,连带她也被委托帮忙留意。但酒精事变出现了,她的回答磕磕巴巴,“呃……那个……对……我俩在外边逛夜景。”
周容与哪里会听不出刚刚的声音绝不可能是在外面正常走路会发出的,他的心仿佛攥住,血液在体内凝滞。闻冬陵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骗他,她之前每次谈恋爱,哪怕他的电话打扰了她的接吻都会直言不讳。他不敢分辨这次的隐瞒是因为冬陵和自己关系变得尴尬疏远,还是冬陵在乎他的感受,不愿让他伤心。
红酒渍在胸前晕染了一大片,心脏隔着皮肤感受到冷意。他稳住气息,开口发问,喉咙里如吞咽着千万把刀子:“你和旁边那个人,打算复合吗?”
不要,不要肯定这个问题。刀子穿透气管,扎进他的肺里。
冬陵从昨天开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暂时不会吧。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你没有动凡心之前肯定比我更深有体会。”
血液回流,伤口愈合。但刀子仍旧留在体内。胸前粘腻冰凉。
“嗯。”他苦涩地点头。
我没有体会。从你十六岁,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直到今天,从未有变。
暗恋暗恋,暗无天日的爱恋。
他起身去浴室,收拾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
另一边,谭高阳在听见单身宣言后脸色骤变。在被冬陵抛弃的半年里,他本下定决心接受冬陵的多情,他甚至接受暂时没有正宫的地位。可他没料到冬陵压根不打算确认关系,哪怕是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觉得自己要碎掉了。
冬陵挂掉电话,转头看见谭高阳蹲在地上捂着脸哭。
她眨眨眼,总不能是刚才手捅得太用力了吧。不应该啊。
她伸手摸他的头,他却飞速躲开。冬陵更惊讶了,很明显谭高阳生气了,而且她貌似是罪魁祸首。但她根本没做什么呀。
他的抽泣声隐约可闻,肩膀连带着后背一耸一耸。“小狗,为什么哭?”她问他。
他听见她叫小狗,突然怀疑是这个称呼的缘故,狗和主人怎么能算伴侣呢?
“我不要当小狗了,我要当你男朋友。”他的脸仍埋在手里。
冬陵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她以为分手后肯定会有人告诉谭高阳在两个人异国期间,她找的“朋友”。所以他再次出现时,冬陵默认他接受这种没有关系的关系。不需要承担伴侣的责任,不需要牺牲自由。
她叹口气,给谭高阳递过去一张纸巾。“别哭了,没提前沟通好是我的疏忽。我以为你……算了。”
冬陵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谭高阳拉住她的裤脚,眼里水汪汪的,“别走,求你。”
裤角的主人发力,丝滑的布料逐渐从手里溜走。他恐慌地又流下许多泪,“我爱你,冬陵。我爱你。别走。”他语无伦次,“我愿意,刚才都是假话。我脑子不清醒。我喜欢当小狗。我喜欢主人。主人不要丢下小狗。”他膝行到她腿旁,想靠近她,又不敢让脸上的泪水弄脏她的衣服。
冬陵去拿抽纸,他虚抱着她的腿一路跪着跟过去。冬陵蹲下,托住他的下巴,给他擦眼泪。
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心知自己此时的容貌绝对算不上好看,坚持把纸拿来,背过身去自己擦。
看着他的背影,冬陵犹豫一番还是开口了:“分手的时候我跟你说去了解一下咱们异地的时候我的事儿,你查了吗?”
谭高阳动作僵住,“嗯,有人告诉我了。”那人打着收一笔信息费的算盘,辱骂冬陵朝三暮四,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谭高阳把那人打了一顿,第一次进警局。
他想,大概从那时起他已经疯了。脱离正轨,从此方向只有冬陵。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什么想法?”
“既然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我当然希望我们复合。我知道我不够优秀,没本事栓住你,但我想当你永远都能托底的选择。”他望望冬陵平静的神色,咬咬牙继续说,“如果你有其他人非要当正宫,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你不能总是冷落我,不能让我像过街老鼠一样可怜。”
冬陵没想到他是这么打算的。她不太明白都到这个地步了,选择没有名分的关系不是对彼此都轻松吗?她又叹口气,“唉,搞不懂要个名分有什么意思,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名分。”
谭高阳毕竟跟了她三年,各方面都打磨得非常合她的心意。她拉起他的手,把他按到床上坐下。“先睡吧。我暂时不喜欢明确的关系。过段时间给你答复。”
“那你呢?你要走吗?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哭腔逐渐变重。
冬陵有些头疼。“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今晚不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