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达州夏氏以海女闻名,世尊母姓,是著名的非遗文化聚居区,那么是否有可能,存在童年时期的关联性创伤?譬如海女选拔训练中的特殊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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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想回去,我不想去女高!族胞都躲着我,没有人真心和我交朋友!”,夏凛攥紧妈妈的衣角,泪水盈盈。
海主眉峰微蹙,冷硬道:“回哪去?这才是你的家!你是未来的海族主母,她们只是你的玩伴,属下,你不需要和他们交朋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海主的声音突然提高,“下个月,我会请今年采珍祀的头名做你的陪练,她会教你辨潮汐、驭虎鲨,你要好好学习我海族传承千年的技艺!还有,和你说了多少遍,我是海族主母,不要叫我‘妈’,尤其在外人面前!”
“妈,我不学!”夏凛的声音突然坚定,“族里人说,姐姐们就是因为采珍祀的考核,被虎鲨撕成碎片!这种考核根本没有意义,我有我的理想,我不想做你的提线木偶!我要像奥莉娅娜·法拉奇一样,成为一名伟大的调查记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是谁在你那嚼舌根?什么没有意义!千年来我们正是凭着对海洋脾性的了解,才聚族立业,正是这些你看不上的族规和传承把我们紧紧团结!”
“打吧!打死我吧!反正你也亲手逼死了两个女儿,不差我这一个!海族如果真的团结,你的女儿会死吗?”,夏凛捂着嘴哭喊道。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海主身体一颤,有些怒不可遏。
“再说就再说!我再说十遍!百遍!你张口闭口自称族母,为了这些虚名和权势,你得到了什么?你连你的骨肉都护不住,从小把我寄养在别人家!现在想起我来了,要认我回来,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逼我去争!去抢!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只不过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家族斗争的牺牲品!”,夏凛歇斯底里的吼道,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喊出来!
闻言,海主一下子瘫软下来,她一把揽过小夏凛啜泣道:“不是这样的,孩子!天底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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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金医生的问话,夏凛不自觉的想起了往事,一时竟有些局促,双手在膝盖上微微摩挲,有些为难的小声说道:“其实也不算冒昧,就是,就是金医生,我其实,根本不会游泳,更别谈潜水了,这么说吧,我就没下过水!”
“呃~怎么可能呢?达州夏氏从世宗开始,就以御贡珊瑚珍珠而闻名,更赋诗‘海女踏浪承千载,不采灵芝采海珍’来褒奖夏氏忠勇,你居然不会游泳?”,金医生闻言从沙发上立起,微微前倾,愈发来了兴致。
“金医生,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这纯粹是历史教材里的刻板印象!在我家乡,早就不靠海女采珍为生了,我们建立了现代化的捕捞团队,有专业的潜水舱和声呐探测仪,不过族里确实还保留着以女为尊,母姓传承的习俗。我及笄之年,家里也曾考虑让我传承海女技艺,发扬非遗文化,但~但我不喜欢,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调查记者,所以我拼命读书,拿到公费留学的名额,就是要远远的躲开他们。”
“调查记者?那你为什么又去参加治安队公务员招考?”
“因为海~,因为我妈要抓我回去,我是独女,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只能投靠我舅舅......”,夏凛的尾音含糊不清,她搭在膝头的手指反复绞紧裙摆,贝齿无意识咬住下唇,在淡粉的唇瓣上压出一道月牙痕。
“你刚才是说~舅舅,是吗?报考治安队投靠舅舅,呃~,难道东部海上治安厅的夏永是......”,金医生的话音突然卡在喉咙,手指无意识地捏紧钢笔。
“没有没有,我们家是夏氏旁支,我舅舅只是在江川道从事海上航运工作的船员,我选择江川道也是觉得靠得近,方便家人照应,金医生,你就不要再问了嘛,总之我不会游泳,更别提潜水了,我的童年是绝对不会存在溺水的心理创伤的。”,她忽地偏头避开金医生的视线,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毯,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夏治安官,那我可以继续往下问吗?”
“是,金医生!”
“如果不是溺水引起的,那有没有可能是情感挫折呢?因为你也反复提到,在梦里,有一个高大的背影,抱着你逃生。”,金医生小心的询问道。
“好像~也没什么情感挫折吧,宠物去世算吗?”
“仔细想想,比如在达州的时候?”
“那时候我在女校读书。”
“那么在你留学期间呢?”
“那时候家里断了我的经济支持,我晚上、周末要打两份工,而且我的导师非常严格,语言不通加上文化隔阂,我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跟上学业,所以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
“如果不唐突的话,我想请问你是在哪里留学的?这次,你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
“完全不会,在大洋国南卡罗州的杜克大学,就读新闻系。”
“在大学期间,你就没有看上别人?别人也没有追求你?”
“听着确实很奇怪,但没有就是没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患上了分离性遗忘症,就是说在遭受重大的心理创伤后,对特定事件或时间段的记忆丧失了,患者可能选择性遗忘与创伤相关的记忆,但保留其他认知能力??。”,金医生满脸期待的看着夏凛,感觉自己快要江郎才尽。
“金医生,杜克大学新闻系的毕业率只有32%,超过一半的人都要延毕,正常人进去都要读五六年,我可是只用了四年就通过了院内审查,我哪有功夫去失忆啊?”
金医生好歹也是汉城医科大学,连续三年获得院长嘉许的高材生,毕业后任职于一流公立医院,8年来愈人无数,从连环杀手的童年缺失到谈判专家的心理创伤,治安系统内但凡有什么疑难杂症都要专门请他问诊,可以说是饱读医书,经验丰富。
但此时此刻那支签过上百份病愈报告的钢笔,竟在夏凛的病历本上犹豫不决,钢笔尖悬在“DID(解离性身份障碍)“与“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之间来回逡巡。
“夏治安官,你所说的人生经历保真吗?会不会对我有所保留?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
没等金医生说完,夏凛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机,向金医生展示她的社交账户:
2009.04:夏凛穿着女校制服裙在汉江大桥上与同学合影,齐刘海下是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嘴角;
2011.09:杜克大学图书馆的穹顶下,夏凛扎着马尾辫,系着墨绿发缎,正在奋力苦读;
2015.06:夏凛穿着学士服,领口别着玫瑰金吊坠,在校园内打卡留念,庆祝毕业;
2016.03:公务员培训班的结业典礼上,她胸前勋表略歪,正伸手替同僚扶正绶带。
从达州女校的短刘海,到海外名校的马尾辫,包括在世界各地旅游的照片都一一呈现,一直翻到公务员培训班的结业典礼。
做完这一切,夏凛一脸无辜的看着金医生。
金医生无言,只是颓然的陷在沙发里,手中的钢笔无力的垂下,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没道理啊,催眠状态下的人怎么可能会杜撰没见过的场景呢?那种恐惧和窒息的状态是不可能伪装的啊!”
金医生突然撑住沙发直起身,认真的看着夏凛,端详了好一会,说道:“夏治安官?”
“是,金医生!”
“你该不会?”,金医生迟疑道。
“不会~什么?”,夏凛翘首以待,眼睛睁得像杏仁。
“你该不会是最近看了什么灾难片或者恐怖片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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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这次治疗只能不了了之,金医生给夏凛开了一些保健安眠的药物,并嘱咐她如果症状加重,随时回诊。
当然,此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金医生向夏凛安利了一款录音笔,外形可爱,就像一个钥匙公仔,并叮嘱夏凛随身携带,养成随时随地记录的习惯,就像记日记一样,这样即便是哪天失忆了或者......
金医生委婉的暗示夏凛,“或者哪怕你真的患有解离性身份障碍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快速发现。”
夏凛不依不饶的追问,“金医生,什么是解离性身份障碍?”
行医八年以来,金医生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挫败感。
他已经懒得维持绅士风度,对夏凛不予理睬,直接喊道:“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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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购的录音笔很快到货,这款产品确实不错,体积轻巧,造型可爱,便于随身携带,并且采用了最新的压电技术,只要碰碰撞撞,摇摇晃晃,就可以自动续航,只要不长时间使用,一般不会馈电。
它还具备了蓝牙配对功能,配合手机APP“云音”,可以自动把录音同步到云端,按日期分门别类的保存,这样就便于自我诊断病情。
最最重要的,金医生反复叮嘱:“夏治安官,万一你确实患有解离性身份障碍,一定不能让另一个‘夏凛’发现你正在排查‘她’,为了防止你的亲人,朋友,同事说漏嘴,你最好也不要告诉他们,甚至,你要做到连另一个‘夏凛’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夏凛扔掉了快递包装,删除了购买记录,并使用现金□□,甚至是这个APP“云音”也只是在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现场下载现场删除。
至于录音笔的使用方法,那就非常简单了,用手挤压两下,它就开始自动记录,再挤压两下就自动关闭。
但如果长时间没有操作,超过一小时也会自动待机。
录音笔在身边的话,手机APP“云音”就会在后台将录音同步到云端,可以说相当方便。
夏凛把它挂在了自己的钥匙包上,就没再注意。